一阵雨疏风骤,刮在窗棂上的细碎声像锣鼓密集,难得初秋下场大雨,伴着冷风扑扑而至。屋里的人儿懒懒的卧在贵妃榻上,下意识的又捏了枚果子塞进嘴里。奶娘打着一把大大的油纸伞冲进院子,由着几个小丫头整理了衣衫头发,过了好一会儿才进内室来,张尔蓁听见响动,眼皮也没抬一下。窦嬷嬷终于完成任务回宫去了,她才能好好歇歇,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奶娘瞧见自家姑娘嘟起的红艳艳的嘴唇嚼着果子,一脸爱怜的走过来,心疼道:“姑娘,后日你就该出嫁了,怎么好这么躺着,若是给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
张尔蓁又翘着玉手捏着枚果子搁进嘴里,随口道:“奶娘,自在也不过就这几天了,往后定然不会了。”
奶娘叹道:“姑娘知道就好。”皇宫规矩大,可不比家里舒坦,“奴婢才从正辉院过来,夫人那边准备好了,嫁妆单子都列好了,咱们院里的小丫头都是要陪着姑娘进宫的,至于华嬷嬷……”奶娘神色为难,张尔蓁轻声道:“你跟华嬷嬷说,我没有怨她。她若是不想跟着咱们去宫里,只管住在府里就是,我会跟母亲说的。”
奶娘帮着拢了拢张尔蓁身上的毯子,坐在床边的圆凳子上道:“嬷嬷好容易出来了,自然怎么也不愿意回去的。可她也不舍得姑娘,说也想跟着去。”
嫁进皇家不比外面的富豪商绅,陪嫁人数是有定数的,张尔蓁笑道:“太子殿下已经安排好了?”
奶娘点点头:“是,嬷嬷也是为姑娘着想。”
华嬷嬷到底是为她着想还是为朱祐樘着想都已经不重要了,也就刚开始时有些恼怒罢了,张尔蓁莞尔:“如果华嬷嬷能去,我很高兴。”奶娘才舒了口气,当初她与华嬷嬷一起见太子殿下时心绪激动不已,可知道太子殿下的意图时她是不赞同的,姑娘是她一手看大的孩子,怎么忍心让她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可是嬷嬷被说动了,暗地里开始帮着准备选秀用的衣裳首饰,原以为是太子妃的,可最后确是这般……,华嬷嬷沧桑的眸子里溢满泪水,曾抱紧她哭道:“张姑娘是个好的,我糊涂了。”可到底是木已成舟,华嬷嬷后来便一脸坚韧,硬是要跟着进宫去,多少也能指点下姑娘。
太子与太子妃的大婚已过数日,太子侧妃进门的日子便是后日。无论这位子多么招人惹眼,可张尔蓁和王家姑娘王香沁,都没有资格穿火红色的嫁衣,张尔蓁想着,她兴许这辈子再也没机会穿正红色了——毕竟是小妾一枚。
“老爷和夫人叫姑娘过去说话。”银秋进来,端着株红艳艳的宝石石榴花株子搁在案上,边麻利的伺候张尔蓁穿上鞋子。
张尔蓁才笑着对奶娘道:“奶娘回去瞅瞅东西都齐备了没,进宫不比咱们在家里,缺了什么都不好。”奶娘犹豫着出门去,只觉得姑娘面上的笑容苍凉又无奈。这么多年来,她也以为姑娘会嫁进孙家做个正经少奶奶,所以她也经常打听着孙家少爷如何了云云,可自打婚事退了后,姑娘着实难过了好一阵子,原以为京里的好儿郎那么多,慢慢来总是会找到如意的,可仅仅半年时间,姑娘就要嫁人了。奶娘扬起脸,面庞微微有些沧桑,太子既然这般强硬的夺了姑娘,大约会对姑娘好一些吧。
张尔蓁独自走在圆滚白胖的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厚实的脚底传来硬实的感觉,刺的人清醒许多。张尔蓁很迷茫,她明明拥有先进的思想和意识,却不知不觉同化在大环境下。她又安慰自己,即便是在前世,主席愿意过问她的婚事了,让她嫁给自家的儿子当老婆,难道她就可以反抗了?张尔蓁笑着摇摇头,无论在哪里,与上层阶级作对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她作为小科员时尚且都得罪不起办公室主任,如今的她更加不敢掷地有声的慷慨而言:我不愿意嫁给你做小老婆。切腹自尽?投井而亡?或是学着金芷娘“误食”白果中毒?上吊自杀?张尔蓁缩了缩脖子,往前走的更快了些,她是个失败的穿越者,连死都怕。
张峦和金氏已经在等着,张峦眼底遮不住的疲倦和心疼,金氏面色倒是极为平静,大女儿的事儿已经定下了,他们好生沐浴皇恩浩荡就是,万万不敢折腾。张峦示意女儿坐在下首的松木椅子上,没等张峦开口,张尔蓁已经先轻声道:“爹,娘,我院里东西都准备妥当了,院里的人我都打算带进去。”
金氏满意地看着女儿,点点头道:“你院里的丫头也都老实,也是服侍你几年的老人儿了,娘原本想着再去相熟的人家找些丫鬟婆子的慢慢培养着,现在瞧着是来不及了。”
张峦深沉责备道:“早先就该准备好的,蓁蓁入了东宫,使唤人多些总是好的。我瞧着你院里那些丫头年岁都小,若有不懂事的害怕的,就别带去了,没得惹麻烦。”
张尔蓁乖巧答是,张峦遗憾道:“蓁蓁,到底是皇家的旨意,咱们不好违抗,你放心,日后有爹在,谁也不能欺负了你。”
张尔蓁露出一口可爱的小白牙,笑道:“蓁蓁省得。”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能营造悲痛氛围。
张峦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先抬脚离开了,厅内只剩下母女两个。金氏张了几次嘴,很努力的鼓鼓气,慢慢道:“……你要嫁人了,以后便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咱们自家似的。你自小散漫慢了,我从不曾约束过你,你爹打小就疼你如珠如宝,便是我说你几句啊,他都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