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铭泽有些惊讶,道:“文虚彦的修行法门是北海王室一脉,于年末踏上东土大地,初战就败了江东五杰,接着又在沙江洲连屠东海道双英,顿时声名鹊起,没想到会下作的对付两个女孩。”
“那是小棠?”赵起一愣,自己不是嘱咐她待在大殿的吗?如何到了此地,还陷入了危局之中?
“不好,小棠有危险了。”赵起顾不得三旬的约定,若暴起的雄狮一般,盛怒之下,再不留情。凡是让他掌风击中的,脏腑破碎,骨断筋折,非死即伤。
文虚彦变色,惶然道:“你!”他还不明白这个狠人是如何寻来的,不过,有三旬之约在前,倒不虞武安侯对他下死手。
“赵某无意毁约,但你们针对我女儿,此事必须留下一个交代!”武安侯话语冷了八度,显然动了真怒。
方小棠放下金色骨剑,扑入赵起怀内,啜泣道:“爹爹。”
“乖,小棠不哭,你怎么跑这里来玩了?”武安侯原有些恼火,责怪她不该乱闯,但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心下软了几分。
方小棠诧异道:“是那个牛鼻子带我过来找爹爹的。”说着,一指人群后面,五花大绑的胖道士周志文。
“侯爷说笑了,我们不曾伤她一根汗毛,只是想请她去北海做客,绝无恶意!”北海钦天鉴的国师突然这般说道,原来他还没有放弃收方小棠为传人的想法。
赵起拂袖,满是不悦,他心中对东土的玄门正宗极为推崇,怎么可能让方小棠去北海接受师承?
“你们是自己离去,还是要我动手?”赵起虽没有小瞧钦天鉴的意思,但也不愿同这些人攀交情。
按修行界的规矩,若是这些人没有对方小棠下手,赵起自然不能在约定的日子前,对他们下手。如今,倒没这个顾忌了。
文虚彦和国师对视了眼,眼底各有忌惮,仍不甘心地道:“放过你女儿是自然,不过那碧血教的余孽,不能走脱,你莫要干涉。”
文虚彦所言的碧血教,正是那一破落的教门,毁于战火的教门,如今只剩下了一堆灰烬、残砖。
“滚!”武安侯平静道,只道出一个字,却令二人变色,因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是那种潜伏着上古白鲨的平静海面。
赵起看不惯这样欺凌弱小的事,若是不曾遇到,他也管不着,但既然在他眼皮底下,二人还想行凶吗?
“灭人教门之事,修行界时有发生,或为恩怨情仇,或为神兵利器,或为天功宝典……然斩草除根却是过分了。”
武安侯踏前一步,话语平淡,却不怒自威,给予二人极大的压迫。
文虚彦、国师二人见状,急步奔出,狼狈之状,比上回更甚。余者随从,也纷纷抱头鼠窜。
山道上琴声若暴雨倾盆,大开大阖,一时天地朗朗尽在眼前,音落,那黄衫少女早已泪流满面。
方小棠只觉琴音诉尽了她心底对亲人的思念,孤独彷徨的惆怅和举目无亲的愤懑,接着也失声痛哭了起来。
师铭泽唏嘘,感慨道:“没想到遭遇生死离别、师门罹难的女子,还能作出这等大气磅礴的曲子。”心下多了几分心思,觉得这是一个可造之材,须得悉心教导,不使璞玉蒙尘。
可不过一会,方小棠就开始失控,被琴音指引,所有心事骤然爆发。
她是怎样历经千辛,年满十三,连餐饱饭也不曾有过;又是怎样费尽心思,挣扎求存,卑微地活着;又是怎番忍受冷嘲热讽,任人殴打,不敢升起一丝怨言。可到最后,天大地大,却无容身之地。甚至在其他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妖孽!
若是逮住机遇,她必然要化身修罗,叫欺负、羞辱过她的人千百倍的偿还。
甚至不仅仅如此,她还要登临绝颠,俯瞰群山,呼吸天地,逆者皆亡,主宰众生的沉浮,容不得半点的置喙。
无须爱,无须温暖,一切成空也没有怨言,她只要登临绝颠,有过那么一瞬的俯瞰。
方小棠身上猛然散发出一阵过一阵森冷的寒意,似乎要让九天十地都堕入九幽,寰宇内再无一个反对的声音。
师铭泽蹙眉,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小小的年龄,就藏着这么多的心思!若是让她成长起来,只怕是另一个月姬。
“咳……”赵起似无意的咳嗽了声,打断了方小棠的思绪,为方小棠解释道:“铭泽师叔,小棠年纪还小,若是有师门前辈的教导,必然不会走上错误的道路。”
“但愿如此。”师铭泽敷衍道,不过他当下,心里眼里只有黄衫少女一人,自然无暇顾及方小棠,暂不去理会。
师铭泽上前一步,朝着黄衫少女,和善道:“你唤甚么名字?”
“可是碧血教门下?”
“谁教你琴艺的……”
然而,不论师铭泽提出什么问题,黄衫少女只是呜咽着,有口难言,心下越发悲悯,原来竟是个哑女。
直到,师铭泽提出收她为徒孙时,黄衫少女才肯定地点点头,让师铭泽大喜过望,一脸苦涩化为乌有。
却说周志文挣脱束缚后,一脸惭愧的看着师铭泽,娓娓道来。自称是为了救人而来,却放心不下方小棠,才把她带来,眼底反而有着一闪即逝的狠色。
师铭泽不疑有他,赞赏了两句,没有责难。方小棠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洗髓伐脉后,她灵智大开,隐隐察觉了周志文不怀好意。
方小棠同周志文对视了眼,二人各有心思,却没人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