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场春雨是夜深人静时悄然而至的。
淅淅沥沥蚕食桑叶的声音催人酣眠,睡梦中像是又回到了江南。
覆了青苔的瓦沿浸润夜雨,朔风止息,东风起始,又是一年春。
朝来的晨风穿堂而过,林玉安悠悠醒来。
秋奴一身葱绿色春衫正弯腰去支窗。窗牗上一滴一滴从容下落的水滴昭示昨晚下过雨。
“秋奴。”
见林玉安醒了,秋奴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姑娘醒了,春衫已经做好了,姑娘待会儿可以仔细看看,颜色素静,都是姑娘喜欢的,昨儿下了雨,外面雪化了,老夫人让人来传话,说免了请安。”
林玉安坐在床上,听着秋奴絮絮叨叨的话,面露惬意,抱着手里秋香色锦被,有些懒懒的不想起床,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又躺了回去。
秋奴促狭的笑,林玉安声音像只小猫似的软软糯糯的嘟哝:“还是要去怡然居看看外祖母。”
说着又忍不住睡了半个时辰才起来,早饭吃了水晶虾饺,香酥糯米丸子,喝了一碗炖得浓香加了葱花的鸡蛋瘦肉粥,这才收拾去了怡然居。
昨儿晚上下了雨,积雪开始融化,青石板路上湿漉漉的,春寒料峭,林玉安外面罩了一件月牙白绣鹤纹的披风。
脚下轻快的越过积水的地方,甬道里扫地的婢女们窃窃私语都显得格外动听。
春天总是这样的让人心情愉悦,沉闷的冬日一过,人就有了盼头。
怡然居还供着暖炉,王老夫人的咳疾几乎要痊愈了,可身子却日益消瘦。
宫里太医也来看过,说咳疾虽然好了,可老夫人身上的陈年旧疾难以治愈,况且还有心悸,一时间也不好说,然后私下交代了素妈妈和张妈妈几句话。
林玉安没有去打听,有些事她心里也隐约明白,还是不知道的好。
魏氏告诉林玉安说徐婉音会削发为尼的时候,林玉安并不惊讶,徐婉音做的事就算是杖毙都没人敢说什么。
不知道王忠德对此是何反应,想来知道自己的宠妾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背叛了自己会很不好受吧。
二月春围如期而至,除了二房的王元松和王元柏两兄弟,三房的王元枫也要下场,不过王元枫年纪还小,这次也只是为了去试试水。
林玉安陪着魏氏一起帮着收拾王元枫考场上要用的东西,初春天仍旧冷着,魏氏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日上三竿,林玉。
如今开春了,天的人应该就多了,以后想常来只怕就不容易了。
是个能抚平内心躁动的地方,林玉安很喜欢。
马车颠颠簸簸的去了城前停下。
积雪消融,万物复苏,四处都能听见春天醒来的声音。
林玉安轻车熟路的隔间,秋奴自从被人救出来之后就形影不离的跟在林玉安身后,精神紧张,总觉得有人会害自家姑娘。
对于秋奴的反应,林玉安哭笑不得,也只能任其行为,警惕一点也好,万一又遇到那个讨厌的洛川王好歹还有人盯着,不至于担心自己被折磨死。
找了几本鉴别草药的书,林玉安就回了隔间,在临河的格子大窗旁坐下。
雨后放晴,拂面吹来的杨柳风很舒服。
秋奴紧张的在门口守着,林玉安让她坐下她也不肯,林玉安也没有勉强她。
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草药,反正现在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够学一些,通晓一点药理也好。
柔和的阳光小心的照了进来,落在林玉安的面庞上,线条柔和的侧颜浸在阳光里,欺霜赛雪的肌肤透出一种莹润的光泽。
“咳。”
一声轻咳把正看的入迷的林玉安吓了一跳,抬头望去,不知道余嘉什么时候来了。
“在看什么书?”
说着已经推着轮椅到了桌边,姿态随意的看了一眼林玉安摊放在高几上的书。
“医书,你想学?”
林玉安回过神来,眉眼舒展,溢出笑意:“闲来无事,随意看看。”
余嘉点头没有言语,屋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听见林玉安翻书的声音。
听着听着,余嘉就笑了,这翻书越翻越快,显然这丫头没有认真看。
又过了一会儿,林玉安正翻着的书被一只大掌盖住,手指纤长特别好看。
她惊愕的抬头,支吾道:“怎么了?”
余嘉俊朗的眉眼中是浓浓的笑意:“走,带你去个地方。”
……
一个时辰忽的流逝。
林玉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问都不问去哪里,就这么跟着余嘉走了这么远。
余嘉坐在马车里,轮椅放在了马车后面,林玉安坐在余嘉身旁,有些拘谨的绞着手,不敢看余嘉。
从时不时扬起的车帘看出去,应该走山路了。
果然,马车比起之前更颠簸了,摇摇晃晃的,让人头晕脑胀。
林玉安很想问问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可是目光落在余嘉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脸上,话就说不出口了。
又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马车总算停了下来。
余嘉困难的走了几步,轮椅过来,他额角的青筋才平缓了下去。
林玉安原打算帮他推的,可是余嘉拒绝了:“太重。”
林玉安哦了一声没有勉强。
“这儿是哪……”
话戛然而止,林玉安却发现这里很熟悉,仔细回想才发现这里是她来过的,是去寂月庵的山路,上次也是在这里下马车的。
她不解的去看余嘉,余嘉正目光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