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似乎大了些,屋子里静悄悄的,隐约听见雨珠落在青石瓦上的嘀嗒声。还有外面桃杏梨树摇动的婆娑声,似蚕食桑叶。
王忠君一撩衣摆重新坐下。这时候,林玉安也走了出来。
眼角湿润的林玉安如同晨起惹了几滴朝雨的玉兰,娇憨动人的脸庞惹人垂爱。
方大娘子见她出来,招手唤她过来:“你小娘如何了?”
林玉安小脸有些生涩的看着方大娘子,怔愣片刻才欠身道:“回大娘子,小娘她现在喝了药,已经睡下了,说要回自己的院子。”
“这,这……”方大娘子故作为难,目光瞟向王忠君,她可巴不得王小娘快些离开这里,这林府本就没有别的空闲院子了,难不成要她去王小娘住的地方安置吗?
王忠君却视若无睹,翘着二郎腿,悠哉道:“安姐儿,你回去,让你母亲身边的管事嬷嬷清点一下你母亲的嫁妆,然后把贴身用的东西,都清点一下,待这几日舅舅的事忙完了,咱们就回王家。”
王忠君说完又吩咐荣生去外面酒楼点一桌菜送过来。
母亲?方大娘子气得额头上青筋直冒,却又敢怒不敢言。
“王家三哥儿这是要带着王小娘离开林家?”方大娘子语气柔和,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捏着手帕。
王忠君微微垂头,思索了一下:“这自然是要回去的,母亲在家中等候,最是挂念五妹妹,既然我妹夫也没了,难不成还要留在林家伺候大娘子?”
方大娘子面上从容之色渐渐褪去,露出几分难为的神色:“都说出嫁从夫,虽然我家官人没了,可林家还在,安姐儿也是林家子嗣,你这一说要带走王小娘,不是让她们骨肉分离吗?”
这时候,田妈妈正带人过来,将堂中碎瓷残渣都扫了出去,屋子里一瞬间寂寂无声。只听见扫帚在地上摩擦声和着屋外风雨树摇的声音。
王忠君面上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却不说话,方大娘子如同获胜一般,脸上露出几分由衷的笑意。
“王家三哥儿啊,士农工商,您虽是从商的,包袱里银箔充足,可我家官人也好歹是做过官的,你也不能仗着腰杆子直,就逼着别人母女分离吧?”
看着方大娘子的这副嘴脸,王忠君更加打定了要带王小娘走的心思。来了这么些时候,他也发现了,这方大娘子真是个佛口蛇心的人,典型的笑着捅刀子。
“方大娘子这话有理,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虽只是一介商贾,无奈我家母上却是一品诰命夫人,又是皇上亲封的,她想要见一面五妹妹,只怕你家官人尚在,也只能巴巴的送去,难不成方大娘子家中还有什么厉害人物,能消了我家母亲的心思?”
王忠君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方大娘子面色彻底挂不住了,青一阵紫一阵,却只能隐忍着,如今若是让王小娘离开,这嫁妆的事情,可就瞒不住了啊!
“不行,不管如何,安姐儿是我们林家的姑娘,不能跟着你去王家!”方大娘子见说理不成,干脆来浑的。
林玉安无措的站在一旁,去拿伞的闲蒲还没有回来,看着舅舅和大娘子针锋相对,她从未见过大娘子这副模样,活生生要吃人一样。
她自从出生,还从未见过小娘被人欺负成这样,她有些自责,倘若不是她和方家的小姐起了争执,小娘也不会为了帮她出头,变成如今这样。
这时候,一个人影突然撞了上来,接着就是扑面而来的水珠,洒得四处都是,她定睛一看,便看见三妹妹身边的山玉正收了伞,想来是没有看见她站在门口。
山玉是个十二岁的小丫鬟,因为和林玉卿年纪相仿,所以大娘子将她给了林玉卿做贴身丫鬟。
山玉径直的走进堂中,怀里抱着两个精致的盒子。
方大娘子正着急如何对付王忠君,这时候没有半分好气道:“你来做什么,卿姐儿让你来的?”
山玉娇小的身子微微一蹲:“大娘子妆安!这是三姑娘让送回来的东西,三姑娘说不稀罕小娘的……”
方大娘子猛的咳了几声,打断了山玉的话,心里真是悔急了选了这么个蠢笨丫鬟,没看见有人在吗?
田妈妈见了,几步上前接过锦盒,口中遮掩道“你个小蹄子,没看见主母在和客人说话吗,没头没脑的冲进来,回头定要好好学学规矩!”说着便推搡这山玉出去。
“慢着!”王忠君一声沉喝,方大娘子心里咯哒一声,有些紧张的看着王忠君。
山玉闻声止步,田妈妈还在推搡她,这一拉一推,两人差点摔倒。
“你说什么是小娘的?”王忠君目色凌厉的扫向田妈妈手中的两个锦盒,猝不及防的抢了过来。
山玉见状,心知自己怕是闯祸了,她哪里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今日三姑娘听说王小娘屋里在清理嫁妆,手上又刚好有大娘子送过来样式有些过时的簪子,三姑娘知道是大娘子从王小娘嫁妆里拿出来的,便怄气不要,这才让她送回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家姑娘的东西,你干什么!”山玉想补救,也帮着田妈妈去抢盒子,谁知王忠君身手敏捷,轻而易举的避开了。
“方大娘子!”
一瞬间,空气都凝滞了,王忠君一声沉喝,让方大娘子微微一抖,有些心虚的看着王忠君。
田妈妈和山玉也停了下来,退到一边去。方大娘子讪讪的笑了笑,转念一想,这簪子又没有写谁的名字,心中底气便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