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是生过孩子的,自然明白生孩子是九死一生的苦差事儿,又听见了齐氏的痛呼声,还有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屋里端出来,顿时急得脸色苍白。
她就着素妈妈的手上了台阶往屋子里去,血腥味浓烈的堂屋里,一个鹅黄色百柳纹细丝薄衫的女子正在屋子里双手交捏一脸焦虑的原地打转。
王老夫人见了她,面色顿时一沉,那女子也看见了王老夫人,两人对视了一眼,就见女子轻轻的福身行礼:“伯祖母妆安!”
这女子正是王老夫人姐姐的小女儿,王老夫人的姐姐嫁入徐家,已经亡故多年,王老夫人娘家并不是大户,且原来是充州人士,在京城没有什么关系,王徐两家也不常走动。
王老夫人这侄女儿名叫徐婉音,如今年方二十四,已经过了最佳的嫁人年纪,却迟迟没有说亲。
徐婉音的模样颇有清秀之美,柳叶眉,桃心嘴儿,身量也是娇小动人,看着也是个美人,至于为何一直没有嫁人,这就和王老夫人为何不喜她有关系了。
对于她会出现在郡主府,王老夫人十分诧异,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从容的神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王老夫人带着质问和不悦的询问,徐婉音脸色有些讪讪然,低头柔声道:“小姨,我听说大表嫂怀有身孕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大表嫂会不小心摔着了,我……”
徐婉音一脸惶恐,惴惴不安的模样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若是别人,或许会心疼徐婉音,可是王老夫人却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再和她多说。
是不是不小心摔倒的,素妈妈必然会仔细的查一查的,如果真如其言也就罢了,若是另有缘由,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先去看看齐氏,王老夫人心神不宁的走了进去,门口的婆子顿时有些惶恐,忙道:“产房这样血腥的地方,老夫人还是……”
不等她说完,王老夫人已经挥手阻止了那婆子的劝退,她又不是没有生过孩子,自己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什么血腥没有见过。
缃色床帐被赤金云纹钩撩起,两通的架子床里侧和外侧都是伺候的人,齐氏的声音已经喊哑了,接生婆是给余氏接生过的,王老夫人认得。
她一个劲儿的喊齐氏:“夫人再加把劲儿啊!快了,快了!”
可是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孩子却迟迟没有出来,王老夫人站在一旁心急如焚,两只手焦灼的紧紧握在一起。
这时候屋外一阵动静,王忠国回来了。
王忠国在翰林院当值,府里的小厮去请的时候,王忠国正在皇上御书房说话,听见守宫门的侍卫来帮忙传话,这才又忙折了回去,向皇上请了假才出了宫。
急急赶回来,他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往这璋池阁来了,紫色的官服在他急促的脚步中哗哗作响。
他想也不想就要推门进去,却被门口的丫鬟婆子拦住了:“主君,夫人还在里面,您不能进去啊!”
王忠国这才清醒过来,忙问丫鬟:“夫人怎么样了?”
那小丫鬟简洁明了的回答道:“已经生了快两个时辰了,接生婆说胎位不正,只怕有些难。”
王忠国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听着屋里传来已经嘶哑的喊声,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他不停的默念着阿弥陀佛,在门口急得团团转,门突然被打开,徐婉音走了出来。
王忠国见是她,目光微滞。
“大表哥福安!”
听见徐婉音娇滴滴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却只是对她淡淡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台阶上问那丫鬟:“夫人怎么会好端端的摔倒了?”
徐婉音见自己就这么被晾到了一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听见了王忠国问丫鬟的话,却是柔柔的笑了,替那丫鬟道:“都怪我,若是我今儿不来郡主府,大表嫂可能就不会出这事儿了。”
王忠国听了,果然神色大变,转身走到徐婉音面前:“你知道怎么回事儿?”
徐婉音点了点头,对王忠国徐徐道来:“我今儿原是来看看大表嫂的,大表嫂和我一同在花园里的荷塘边散步说话,走了一会儿,大表嫂就说让人给我端甜汤,刚说完脚下就滑了……”
王忠国听了觉得有些奇怪,她记得自己的妻子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表妹啊,怎么会这么热情的接待她。
要知道徐婉音十五岁跟着守寡的母亲一起来了京城,当时就住在王家,徐婉音还有两个已经嫁了人的姐姐,和一个哥哥,都在充州。
徐婉音第一次和齐氏见面的时候就闹得有些不愉快,后来徐婉音来府里做客,齐氏竟然称病都不愿意见她,所以王忠国觉得徐婉音的话有些蹊跷。
而徐婉音满脸的红云,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王忠国:“大表哥,我们都五年没有见过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王忠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点了点头,想找桂妈妈,这才想起她应该在里面陪着齐氏的。
里面已经没有了声响,此时在内室,王老夫人看见面无血色,几乎要晕厥过去的齐氏,心里不由发冷。
接生婆大急,让人给齐氏掐人中,大喊道:“夫人,一定要打起精神啊,千万不能睡过去了!”
王老夫人心里一沉,对素妈妈道:“你快回去开库房,把去年皇上赏的那根百年老参拿来!”
素妈妈不敢耽搁,立刻去了,接生婆听见有百年老参,顿时心中一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