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的呼声越来越高,许多原本不打算参与的朝臣见状都开始跟风,这就像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就可以说是一份投名状。
秦绍这条储君之路并非一帆风顺,而是波折丛生,不论是大公主那次还是最近先太子一案都让许多墙头草暴露了本性,相较之下,这算是最后一次朝太子示好的机会了。
谁也不想错过。
皇帝在病床上咳出血来,秦绍勤于侍疾,但皇帝对此不闻不问。
直到今日才突然叫住秦绍:“朕,积了许多政务,太子为何没能及时处理?”
秦绍端着药碗,厚重的浓浆惹人皱眉,她面色不动地搅了搅送上前,“太医嘱咐,要父皇趁热饮用。”
皇帝张开口,一勺苦药入喉,苍老发白的面孔皱起一瞬间老了十岁。
“太子还没回答朕。”
秦绍搅和搅和药碗,又递上一口:“儿臣挑了紧急的要务处理过,需要父皇做主的也都呈到御前。”
皇帝当然知道,秦绍命人将政务分成三类,紧急且重要的由她做了简单批复送来御览审批,紧急且不重要的事情她便自行做主,但凡不紧急的则统统滞后,停压在六部和中书省,如今已经堆积成山。
说起来,皇帝对她目前的处理方式非常满意,没有揽权也把事情处理妥帖。
毕竟容宿从前就是让她用这个法子骗取了皇帝的信任,在皇帝卧床养病时得到了监国之权,虽然前世皇帝病情反复,她往来归权数次,但总得说来还是越来越熟悉朝局政务的处理,得到皇帝的夸赞和信任。
今生,秦绍采取这种策略自然是妥帖无误的。
不过她漏掉了一点关键。
那就是前世容宿实行这个法子的时候并没有朝臣呼吁让太子监国的事出现,容宿当时按得很厉害,朝堂上偶尔有几声监国的话出来也都没能发酵成风。
可秦绍这次,非但没有捂着,还推波助澜起来。
吏部陈老是她收拢的第一个羽翼,如今有陈老大人的暗示,众人自然以为是秦绍的意思,乌央乌央涌来的代价就是皇帝今日一问。
“太子素日勤勉,如今忽然懒散,堆积了如此多的政务,可是故意要朕难堪?”
“儿臣不敢。”秦绍捧着碗跪倒在地。
皇帝怀疑她是故意堆积政务,好给朝臣呼吁太子监国理由。
场上沉默起来,周福上前端起秦绍手中的药碗,跪在皇帝榻前继续喂药。
皇帝挥挥手让他下去,不肯吃药也没有让秦绍起身的意思。
周福不敢强喂,也不敢让开,为难地看了眼秦绍:“殿下……”
秦绍起身接过药碗:“太医要您趁热喝药,才能尽快痊愈,处理政务。”
皇帝脸色陡然变差,狠狠一甩手,秦绍却机灵地高举药碗让皇帝扑了个空,苦药一滴未撒,皇帝脸色更难看:“放肆!”瞬间,皇帝又咳了起来。
“陛下息怒!”寝殿外,容宿高呼一声。
皇帝咳得眼睛泛红,正想呵斥容宿让他快滚,就觉得口中一苦,秦绍竟眼疾手快地又塞给他一勺苦药,又电光火石地撤走药勺。
皇帝是一国之尊,当然不允许自己吐露药这样的丑状,只能咽下去。
秦绍拿了明黄帕子给皇帝擦嘴。
皇帝抢过帕子怒斥:“太子!你太……咳太放肆了!”
秦绍垂头不语,看着还有半碗药出神。
皇帝捏不准她在想什么,这小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若是别人,在面对皇帝这样的诘问时,必定是不是诚惶诚恐地跪倒,急着解释辩白,生怕皇帝老子误会他有篡权揽权的意思。
秦绍倒好,连句解释都没有,还疯狂到冒犯圣颜,就为了喂一口药。
皇帝面上虽然生气,但心里的那股怀疑却奇奇怪怪地消散了许多,看着秦绍皱起小脸苦恼地看着剩下半碗药,似乎在研究如何喂给他喝,忽然有些想笑。
有许多年没人这么待他了吧。
“让容宿滚进来。”皇帝没追究秦绍的方式,反而喝令容宿进来。
秦绍看到容宿的瞬间,浑身就不自在起来,搅了搅药碗又往皇帝嘴里为了一口汤药。
容宿跪在地上稍稍抬头,顿时人都僵了。
秦绍一勺药冲着皇帝的鼻尖就过去,还是皇帝自己拽了她的手往下压,才堪堪没失了颜面,顿时哭笑不得:“太子,想什么呢?!”
“儿臣……儿臣在想什么时候完婚比较好。”秦绍忽然冒出一句不在计划内的话,成功引起了皇帝和容宿的注意。
“太子,看来你是真不介意朝中监国的呼声啊。”皇帝清了清黏腻的嗓子,深深地出了口气,黑亮的瞳孔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监国的事,不是父皇要考虑的吗?”秦绍眨了眨眼,“这事儿臣没法子代批。”
皇帝指着秦绍骂道:“你少给朕装傻。”但心情已经全无之前的紧绷,反倒多了两分轻松。
秦绍三两句话,巧妙地提醒了他。
什么监国不监国的呼声,还不是要他这个皇帝亲自御批?
只要他不松口,谁也不能置喙。
他还是掌握着绝对主动权的人,掌控着大秦的全部势力。
皇帝心里舒服两分,转而意识到另一件事。
他,原本就是想要一个继承人。
秦绍的出身、智计、能力,全都合格,只要再多些磨砺,就是一个完美的储君,完美的皇帝,那么让他监国,到底有何不可呢?
皇帝如此想来,竟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