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之中,气机牵引纵横,其实这酒肆之中的寻常人却是寥寥无几,整个大堂之中,饮酒作乐的,皆是江湖人。
青衫书生恍若未见,淡然自若自斟自饮,仿佛这酒肆之中的气机牵引与那择人而噬的目光的目标不是他,世间最不能辜负的,就是佳人恩与醇美酒,些许杂鱼,不值得为之心烦。
如今沣水国朝堂上想杀他朱子枫的,不止一人,那些老军头怎么肯心甘情愿的交出他们祖辈传下来的半壁江山的兵权?
没有了兵权,这沣水国朝堂之上就再不是那些掌握权柄的老军头的一言堂,剪去利爪,拔去尖牙的猛虎,就成了小猫,对于坐在国君位子上的那个年轻人,就再构不成威胁。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安然自若坐在酒肆之中自斟自饮的一袭青衫读书人,沣水国宰辅朱子枫。
尝过权力的滋味,就再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手中的权柄,就算自己再如何不入流,再如何蠢笨,有了权柄,照样有人愿意投入自己麾下,供自己驱使,就像朝堂上的那些言官,整日吵吵要将朱子枫罢官,其身后的势力,不言而喻。
朱子枫也不过弱冠之年,手段却极为狠辣,颇有法家行事的精义,不过再如何狠辣的权谋手段,很多时候再江湖人眼中不值一提,人死了,再多的权谋手段也是梦幻空花,镜中水月。
杀了朱子枫,白银一万两,再加三十颗山水钱,这样的价格,不止是江湖人会动心,那些山野散修同样也会动心,白银于山野散修无用,但是三十颗山水钱却是足够那些跻身破境无望的山野散修在坊市里买到品秩入流些的本命物。
小小的酒肆之中,充斥着争名夺利的腐臭味,但是却没人能够反驳这其中的对错与善恶,对错是相对的,而善恶更是相悬而不可实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江湖人和山野散修没有做错,更谈不上善恶,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而来往,皆是为了口嚼谷,朱子枫没有资格去指责这些江湖人与山野散修的对错。
酒水在杯壁上缠绵,但是入喉却是淳厚之中又有异军突的辛辣,朱子枫很享受这个味道,读书是入口时的淳厚,而辛辣也是印证书中道理时的艰难困苦。
饮尽杯中酒,朱子枫放下酒盏,雨过天青瓷,最适合的,还是饮茶,而不是盛酒,朱子枫叹了口气道:“动手吧,在这么患得患失的,我这个读书的家伙,可是要走了。”
周遭假作饮酒的一众江湖人面面相觑,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该有的气魄吗?
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气焰嚣张的年轻人,确是读书人,而且还是沣水国朝堂宰辅,绝杀榜上一万两白银和三十颗山水钱悬赏的人物。
咽了口口水,周遭的江湖人没打算先动手,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江湖人最是深谙,他们此刻最希望有初入江湖的愣头青上去先试试深浅。
朱子枫又倒了一杯酒,他虽然淡然自若,但心中却始终警惕,他所忌惮的自然不会是这些江湖人,酒肆之中还隐藏着山野散修,这才是朱子枫最为忌惮的。
“受死吧!”
一个刀疤脸刀客终究还是忍不住,这一万两白银和三十颗山水钱的诱惑,不是一般人能够经受得住的,气机骤然汹涌,一抹残红在疤脸刀客手中的狭长刀锋之上隐现。
既然有了出头鸟,疤脸刀客身后观望的江湖人自然也不会作壁上观,这可是大生意,即使拿到断臂残肢只要能证明是这个狂妄读书人的,那就是一笔巨大收入。
酒肆之中,陡然喧嚣。
小二与掌柜早就躲到了酒肆后面的一处房间之中,既然是江湖仇杀,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没有必要去凑热闹,死了,官府也不会给你申冤。
众多江湖人之中,夹杂着几个眸中隐隐约约闪烁着符文光芒的瘦弱少年,虽然比不得他们左右的江湖人精悍,但是宛若枯枝的指掌之间竟然闪烁着灰色的光。
这些江湖人只看到了眼前的利益,却没有想到,凡是狂妄自大的,除却了那些真正的狐假虎威,唬人的,还是有实力的人才会狂妄。
朱子枫是读书人没错,但是稷下学宫之下诸多文脉中的读书人,却不是寻常人眼中手生,春秋乱世之时,那些叱咤风云的沙场人物,却都是读书人。
刀锋临颈,朱子枫却没有丝毫惧色,凌厉刀气仿佛微风抚柳一般,而后发先至的兵刃与拳掌接连将要加身,朱子枫缓缓放下手中的酒盏,洁白如玉的手掌平平推出,肉眼不可见地,那些足以置人于死地的兵刃拳掌仿佛遇到了无形之墙般,再无法前进一分。
轻描淡写般挥袖,就仿佛是要挥去衣衫上的灰尘,那些江湖人骤然倒飞出去,胸口如遭重击,鲜血自口鼻之中喷涌而出,这些江湖人在江湖之中,皆是可以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如今却给朱子枫一介书生给轻松解决,再无一战之力委实消磨了这些不可一世的江湖人心中的锐气与傲气。
人不可无傲骨,却不能有傲气。
朱子枫起身,缓步走到一个瘦弱的少年身旁,捡起少年跌落在手边的锋锐尖刺,盯着少年的眼睛道:“不好好读书,却来这里学这些粗鲁汉子杀人,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父母吗?”
身着灰布紧身短打装束的相貌平平的少年闻言一愣,朱子枫的话在他听来,如同笑话,但刀在旁人手中,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做了杀手,就不能再说良心二字,良心二值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