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是读书人立身,立世,立言三大事之前的必须过程,秀才不出门,便知晓天下事,靠的是什么?
那就是无数先贤行万里路著书立说成册后的书,世间万事不相同,但其中的道理,却是永恒不变的,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名利而来往,只不过是市井与书院,江湖同朝堂,所追求的名利大小不同而已,市井中人追求的,无非是一夜暴富,以求个荣华富贵;书院中人追求的,是著书立说,著作等身,求平步青云,仕途安稳;江湖中人求个快意恩仇,酒剑潇洒,一展胸中豪气,扬名立万;朝堂中人,求得是心中抱负,当年书院少年,如今钓鱼台中垂钓客,不等鱼儿愿者上钩,惟愿自己因这天下之事,名垂青史,身后光辉。
名利不可脱,世间本就如此。
但是这名利之大小,却是跟着人的眼界关键甚紧,登高而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这关乎于身处之所,也关乎于人之心胸眼界。
至圣登临泰岳,有感而言:“登泰岳而小天下!”
这便于人之所处,人之眼界有着紧要的关联,登泰岳者不计其数,因何只有至圣感言登泰岳而小天下?
其中也不乏饱学之士,只是他们的眼界,没有至圣所观之广博,所思没有至圣之邃远。
这关乎于心胸。
而如今王元宝所处的,所看的,皆与当年之至圣无异,书上的道理,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天下读书人以底蕴,不会为寻常道理所困惑,但是身处象牙塔中,必有故步自封之辈,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读书人选择的,多是前者,简易而可得又不失儒雅,而后者,多半是风尘仆仆,又是在苦旅中砥砺学问道理,太过辛苦,读万卷书者,心胸文气皆盛,眼界却窄,行万里路者,文气稍弱,眼界却广博,其中的互补互换,不可言说,如今世间的大儒,真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者,寥寥无几,掉书袋的道学先生腐儒居多。
王元宝看到的,不仅仅只是泰岳与大江河,他看到的,还有天际隐烁其间的星辰明月,浩浩荡荡,横无际涯,气象万千,奔流到海不复回,泰岳山巅,绝云气,负青天,仿佛抬手便可摘星辰。
书中的道理学问,在此刻,心中激荡,想要开口吟啸,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山河星辰,尽入于己胸中!
那泰岳之巅,镌刻着的,不仅仅只是睥睨天下的始皇帝所指点留下的“五独尊”,还有那兵家圣人一拳打出的“唯我真武”,道祖弟子飘然如仙又几近无情的“太上忘情”!
森罗天下千百载来,登临泰岳山巅之人,皆留下或多或少的碑文镌刻,但是能留存至今的,却也只有这三者,因何为之?
道之所存也!
王元宝看着浩荡江河,站在泰岳之巅,仿佛看到了一个苍老,却神采奕奕的身影,在那青天与泰岳之间,负手而立,衣着寒酸,却又有着浩然之气,似乎是感受到了王元宝的目光,那道苍老身影缓缓转过身来,与王元宝的目光对视。
一时间,王元宝如同坠入了无尽沧海之中!
如果说大江河奔流海的气势来自于沧海的浩瀚,那这个老者的眼中,就是深邃星空,令人不由得便深陷其中。
张载厚看着王元宝望着东方,眼中一片云雾,却又神光熠熠,便晓得了他如今的处境,这是机缘,莫大的机缘,诸多读书人穷其一生也难以触及的机缘,如今,却被一个读书不多的少年轻易得到,委实令人不爽,
嫉恨,但是这个少年是自己的小师弟,没有不爽也没有嫉妒,反倒是有着自豪骄傲。
而就在这时,书房中走进来两个小小的人儿,看着如同塑像一般肃然站立的王元宝,姜阿源疑惑道:“他怎么了?”
韩慎眼珠一转道:“肯定是在想着哪个漂亮的小姐姐,嘿嘿。”
张载厚走到韩慎身前,抬手敲了他一个爆栗道:“一天天地在想什么呢?这么想小姐姐,要不今夜将你送到山下的烟花巷子里去住上一夜?”
说着又摸了摸姜阿源的头,道:“小师弟这是得了机缘,莫大的机缘,以后,你们也会有的。”
敲着韩慎头的手落在了他圆润的小脸上,轻轻地捏着,韩慎丝毫不敢躲避,他晓得,这个笑呵呵的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可是个正儿八经的腹黑手狠,前几天还把一个因为眠花宿柳的学子扔到了建康京最大的烟花巷子里,让一群年老色衰的姐儿好好开了回胃口。
这几天,那个学子脚步虚浮,一听到烟花巷两腿就打哆嗦。
韩慎屈服于张载厚的“淫.威”之下,丝毫不敢有任何的违逆,相比之下,王元宝还是极好的。
姜阿源疑惑道:“机缘?什么机缘?”
张载厚笑道:“所谓机缘,就是有人送给小师弟的礼物,可大可小,但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比如,我曾经看到过有人在东神洲一剑刺破了天河,引得天河流水轰然泄出,成就了如今的天下十二景之一的,黄河之水天上来。”
韩慎听得如此,也忘记了张载厚放在自己脸上一直在捏着自己脸的手,毕竟,这样的故事,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戏文本子。
姜阿源和韩慎一般,眼中期待之色闪烁,这样的故事,当真最是吊人胃口。
张载厚呵呵一笑,反正也是闲着,便开始了他的吹嘘。
当然,这样的吹嘘,天下间也没有几人敢接。
王元宝与那有着星空一般深邃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