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内宅有一种恐怖,就是当仆婢还没有成为主母真正心腹之前,被质问是否对男主人心生倾慕,于是暗怀某种不可告人的志愿。
青萍今日就莫名遭遇了这一恐怖事件,她立即感觉到自己的前途岌岌可危,全身发抖着跪在地上,使出浑身力气才把手掌竖起,她一脸严肃认真,努力让自己的神情言行看上去抱诚守真:“奴婢可用性命发誓,半点不觉大爷爽朗清举人见人爱!”
正巧兰庭一脚迈进屋子,听见这句话后……
他做了什么以至于让春归的丫鬟如此嫌弃?
而带着起床气的问话被误解,以及情急之下赌咒发誓的一双主仆也很快发觉了男主人的到场,一个哭笑不得一个冷汗淋漓,都不由自主在地上找缝极想躲进去呆会儿。
这一场小小的笑话拉开了此日的序幕,多少让春归对于即将面对的认亲上茶之礼减少几分紧张,她昨晚在怫园散步时其实也已经听兰庭解释过了,老太太为何如此介怀兰庭迫不及待就召集族人让春归认亲当初老太太收到从汾州寄回的家书,得知兰庭赶去侍疾竟然就被沈夫人先下手为强的娶了亲,以至于让她和看准了的孙媳妇晋国公府千金失之交臂,一场怨气可想而知。
又因想当然的认为,一介破落户出身的孤女比不上国公府千金的小脚趾,必须会被兰庭嫌弃,所以老太太压根就没想过通知族人亲朋,则是磨刀霍霍的计划着一等兰庭回家,立即寻新妇个错处一纸休书了断,说不定还能挽回和晋国公府的联姻。
虽然说老太太通过彭氏进行试探,也明白这个快刀斩乱麻的计划大约是行不通了,却根本没想到兰庭会这么快就召集族人认亲,岂不把她的败绩以及计划公之于众?
“别位也还罢了,就是我曾经对你提起的二叔祖母,当年待嫁闺阁时就和祖母有些嫌隙,大半辈子过去两位老太太还免不得针锋相对,祖母就怕心思被二叔祖母看穿了,受叔祖母的挤兑。”兰庭像没事人般的讲解这番前因后果,似乎坑祖母的人和他一根头发的关系没有。
春归意识到今日的认亲礼说不定又有一场刀光剑影,可得留心着不被误伤。
往轩翥堂去的一路之上,春归就默默复习着从沈夫人和兰庭口中听闻的人事。
赵太师是以嫡长子的身份继承了轩翥堂的主位,而现今祖父辈的尊长在世的还有两位,二叔公与赵太师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四叔公是赵太师的堂弟。也就是说按照血缘关系来论,二叔公一家和太师府的关系最最亲近。
二叔祖母是书香门第出身,育有三子二女,嫡长子年岁虽比赵知州要轻,当年却和堂兄一同参加的会试,而且成绩要比堂兄高出一大截,中了探花……
于是在嫡长子一轮“比拼”中,大老太太完败给了二老太太,而且对于内宅妇人而言,嫡长子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一轮“比拼”,所以大老太太一边耿耿于怀,一边自觉矮了一头,越
发在二老太太面前消减了底气。
至于二叔公家那三位隔房的婶娘,出身和脾性沈夫人与兰庭都没有细说,只能由春归自己慢慢探索体会了。
而本着“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婶娘原本也不是重中之重,只要春归获得了二叔祖母的认同和喜爱,就不用担心这一家子近亲会对她挑剔苛责了,甚至很有希望再得一位尊长的庇护,连自家老太太对二叔祖母都是如此的忌惮,彭夫人这侄媳妇想必也不敢跋扈蛮横的。
于是春归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二叔祖母身上,而让她颇为意外的是,这位老太太似乎更加的和蔼可亲。
却并没有如同大老太太般生成富态的天庭地阁,虽说面部的肌肤难免有些松弛了,还看得出是鹅蛋脸形,引人注意的是极为精神清透的眉眼,本该带着锋锐之气,却因神色口吻的温和并无逼人之势,她的话不多,脸上长带着笑意,只是春归留意见她几乎没有和老太太对视,这才有些相信了妯娌之间的嫌隙疏远。
预想当中刀光剑影的场面并未出现,整个认亲礼进行得格外顺畅,春归终于舒了口气彻底放松。
没想到正在这时却发生了变故。
起因是老太太因为昨日侧重点在春归身上,竟然疏忽了赵小六没跟着兰庭回来京城,还是在苏嬷嬷的提醒下才想起小孙儿一别许久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拜见祖母,疑疑惑惑的一打听,才知道赵小六根本没有回京,无奈当时天色已晚,老太太总不能为了一件既成事实再喊兰庭去她院里盘问。
于是就等到这时才道:“榭哥儿最离不开你这兄长的了,被他阿娘强逼着留在汾阳,这回还不知怎么哭闹呢,照我看,还是遣人把榭哥儿接回来的好。”
彭夫人听婆母开了口,也是一脸的惊奇:“怎么榭哥儿竟被留在汾阳了?嫂嫂这可……虽然说当娘的舍不下亲生骨肉,可榭哥儿眼看着就到了启蒙的年岁,在汾阳随随便便请个先生,且大伯还忙于政务难免关心不到,怎么比得上有庭哥儿这长兄督促学业呢。”照旧是点到即止便罢,不过也没忘记挑拨兰庭:“庭哥儿也别怨大夫人,就说兰台和兰阁,自小对长兄也是比我这当娘的还要亲近,二婶那时也吃庭哥儿的醋呢。”
此类带着打趣玩笑意味的挑拨无疑是最适合眼下场合的,春归虽然听出了彭夫人的不怀好意,但当然不至于为沈夫人打抱不平,她现在还自身难保呢,感恩图报的事还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