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毎说上一句,裴锦箬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手下意识地往腕上一探,果然已是空空如也,盘在腕上的红珊瑚手串早已不知所踪。
至于那只玉哨......
看着萧綦挑在指尖晃荡的那只玉哨,裴锦箬的心,沉到了谷底,眼神,反倒越发的清明。
“我很是好奇,你当时为什么不吹响这只玉哨,召人来救你?”萧綦将那玉哨一收,笑睐着裴锦箬,星眸半眯,果然是一副好奇的样子,“难道,你本意便是想要跟我走?”
裴锦箬冷冷望着他,面无表情,对他后一句问,嗤之以鼻般哼了一声,“召人来救我?还是让你一并杀了?”当时的情形,就算她吹响了玉哨,且不说那玉哨到底能传多远的音,能不能将人召来,就算果真召来了人,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到人来时,萧綦早已带着她溜之大吉了。倒还不如将玉哨暂且瞒下,等到合适的时机,或许还能发挥更大的效用。
却没有想到,这玉哨竟已是被他搜了去。
“看来,你对我方才杀了你的人,很是耿耿于怀啊?”萧綦挑眉道。
“不该吗?”裴锦箬嗤笑着反问。
两人的目光对上,片刻后,萧綦好似败下阵来,先行将视线挪了开来。
须臾,萧綦笑着,将话题转了开来,“你方才不是问我,要带你去何处吗?”
裴锦箬目下闪了闪,没有言语,从方才到现在,他一直自称为“我”,而不是“本王”。
“我也不知道。”萧綦笑着一耸肩,“总归不能再待在凤京城,得走,走去哪里,暂且不知。不过,无论我走到哪儿,总也要将锦箬你带上的。”
“只是这样?”裴锦箬挑眉,眼中含着讥诮。
装得这般情深,是想要恶心谁?
说什么要离开凤京城,不知走到何处去,说什么去哪儿,也要带着她?
她信了他的邪!
他这一辈子,怕是最不想离开的,就是凤京城了。千方百计,不过就是为了卷土重来,重入宫城,甚至是坐上那宫城之中,最独一无二,高高在上的位置。
至于对她,不管是真的有情,还是占有欲作祟,都并不仅仅只是那么简单。
奈何,萧綦却是不愿意满足她了,倏忽扯唇一笑,道,“看来,锦箬不信啊?那……不如你就猜猜,看我到底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早知道不是那么好套话的,但裴锦箬还是有些失望,继而,蹙起了眉心。
萧綦低笑了两声,“不要着急,你慢慢猜!反正……”他笑容一敛,双眸沉冷,“咱们时间还多着呢,天长日久的,你总能猜到。”
话落,他便是反身钻出了车厢。
帘子垂下,裴锦箬只觉得支撑着身子的力气乍然抽尽,便又软软扑跌了下去。
这时,马车骤然一停,片刻后,帘子又被人掀起,钻进一人来,这回,是绿枝了。
绿枝刚刚钻进来,马车又踢踢踏踏跑了起来。
绿枝形容有些狼狈,脸色更是苍白,但神色还算得镇定,见得裴锦箬软倒在那里,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语调里略有些哭音地道,“夫人,您还好吗?”
裴锦箬摇了摇头,“无碍。”抬起头,见绿枝一双眼,却是忍不住叹息,“又连累了你。”
说不清,这都是第几回了。
绿枝摇了摇头,泪珠纷落,但她很快咬紧了牙关,抬手一抹眼睛,忍了泪,将裴锦箬扶着靠在她身上,“夫人莫要这般说,奴婢的命都是夫人的,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只是,奴婢无用,护不得您。”
护?想到倒在血泊中的丁洋,裴锦箬心口苦涩难当,紧紧抓了绿枝的手道,“你在我身边,好好的,那便足够了,我不需要你来护,可听明白了?”她紧盯着绿枝的眼,指甲都嵌进了绿枝的手背之中。
主仆俩四目相对,绿枝终究是红着眼逼退了眼里的泪,点了点头。
默了片刻,绿枝忍不住关切道,“夫人,您……”瞥了瞥她的小腹,“没事儿吧?”
夫人有孕,那麻药也不知会不会对身子,或是肚子里的小主子有害。
裴锦箬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目光一黯,抬手,轻轻抚在了腹间,摇了摇头,“没事儿。”她又何尝忍心?
只是,她却不敢露出半点儿的端倪来,瞒住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被萧綦察觉了,这个孩子说不准还能不能保住。
她也是别无他法,这个孩子,还未出生便经受了这般磨难,只但愿,是个有福分的,那必然是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想到这儿,不由得,便想起了尚在家中的晟哥儿。
有靖安侯在,他的安危,定然是不会有问题的,袁嬷嬷和乳娘她们会照顾他。可是,他会不会找娘亲?找不到,他会哭的吧?
鼻尖发酸,眼泪几乎忍不住,裴锦箬抬起头,将眼泪逼退了回去。
转过眼,见绿枝望着她,一脸担忧,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她张口正要说什么,她立刻对着她比了个禁声的动作,而后道,“许是药效还没过,我还想睡会儿。”
同时,却是拉过了绿枝的手,在她手心里写道,“小心隔墙有耳!”
绿枝识字,且也是个心思机敏的,立刻反应过来,一边应道,“夫人您睡吧!奴婢在边儿守着你。”
一边也是拉过裴锦箬的手,写道,“奴婢是怕,瞒不住多久。”
也不知,萧綦究竟要带他们去何处,她们又还有没有逃出生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