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箬将那匣子放到了最底下,又在上面摞满了东西,这才觉得放心了,将箱子合上。
袁嬷嬷进来催促,明日要早起,得早些歇着。
几个丫头服侍着她盥洗了,换了寝衣躺了下来。
袁嬷嬷放下帐子,将灯拨暗了些,这才转身绕过屏风出去了。
裴锦箬却是盯着头顶的帐幔,半晌没有睡意。
原来,这样的事情,不会因为不是头一回,就不会紧张了。只怕再来多少回也是一样。
毕竟,于女子而言,成亲嫁人,这样的事,关乎着后半辈子,如何能不在意?
只是,前世,她更多的是不甘和伤心,如今,才多了普通女子该有的忐忑与期待。
裴锦箬本以为她怕是睡不着了,躺了许久,脑子都是一片清明,没有半点儿睡意。
但后来,翻着翻着,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而且还睡得不错,居然连梦也没有做一个。
只是,才没睡多一会儿,便被袁嬷嬷推醒了。
半梦半醒地被几个丫头伺候着沐浴,浸在满是花瓣的热水里,觉得皮子都泡皱了,才被拉了出来,浑身都抹上了润泽的香膏,本就养得极好的皮子更是滑腻雪白,吹弹可破。
大梁女子的嫁衣比之前朝末期十二层的繁复奢华,已是简洁了许多,但也是好几层。
头一回试嫁衣时,还是初秋,她硬是被捂出了一身的汗,好在,成亲已是这入了冬的这个时节,这一层层衣裳穿上去,还正好御寒。
将里面的都穿了,只剩最后一件时,请来的全福夫人和喜娘也正好来了。
两人一边念着喜庆的唱词,一边在几个丫头的帮助下,帮着她将最后一层嫁衣穿上了身。
又帮着她绞了脸,细细地上妆。
感觉到一层又一层的脂粉扑在脸上,裴锦箬不用揽镜自照,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就是个面粉疙瘩,若是夜半出去晃悠,准能将人吓个半死的那种。
她就没觉得这样的妆容有哪里好看,但习俗如此,她也没辙。
好在,她的面皮儿本就白嫩,许是全福夫人也觉得没有必要,上的脂粉到底比之旁人来说要薄了那么些许。
接着又是胭脂、口脂,梳发髻时,又是一番唱词,免不了祝福之意,掩映着这满室的红,倒也果真喜气热闹,但等到那不知多少斤的珠冠戴上头时,裴锦箬便开始可怜起自己的脖子了。难怪从来见着的新娘子都是端庄规矩,能不规矩吗?动作大点儿,只怕都要担心会断了脖子……
裴锦箬被袁嬷嬷和全福夫人扶着,小心翼翼坐在了床沿,全福夫人打量着她,便是不由满意地笑了起来,“我这些年也做过好几回全福夫人,也给好些个新嫁娘梳过妆,却没有哪一个如同姑娘这般的。真是艳光四射,新郎倌儿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么?从来没见过这般衬红色的。待会儿入了洞房,新姑爷定然会看傻了眼去。”喜娘也是应景地说道。
裴锦箬害羞地垂下头去,嘴角的笑容却有些发僵,她想起前世梳妆完了,是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的,差点儿没有被吓着。今生,反正是没有勇气再瞧一回了。
真是难为她们,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然而,这些话落在袁嬷嬷和绿枝她们,还有随后进来的小袁氏耳中时,却是怎么听,怎么都动听。
小袁氏喜气洋洋地让人给喜娘封了厚厚的封红,又亲自请了全福夫人先往偏厅去奉茶稍坐。
这边又打量了裴锦箬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后,便又匆匆出去忙了。
走时却交代了红藕去厨房端点儿东西来给裴锦箬垫吧垫吧。
汤汤水水的,自然是吃不成,红藕端来了些抗饿的糕点,裴锦箬咽了两块儿,实在是吃不下。
袁嬷嬷到底心疼她,端了茶水来,让她喝了一口,润了润喉,但也只一口,像怕她多喝似的,袁嬷嬷忙不迭便将茶碗撤下了。
绿枝重新帮着上了口脂,这会儿,屋外,已是天光大甚。
这个时节,这个天色,时辰已是不早了。
陆陆续续便有亲朋好友来看新娘子,不过,今日都有分寸,也不过就是看看,不会多闹。
看过之后,便被迎着往正厅、偏厅去稍坐。
没一会儿,卢月龄和徐蓁蓁结伴而来。
徐蓁蓁进门来,便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后感叹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总觉得吧,这新娘子的妆容就没几个能看的,怎的,这般的浓妆艳抹落在你身上,就是格外的好看呢?”
“你是想夸我淡妆浓抹总相宜么?”端庄规矩坐在床沿的新嫁娘红唇一张一合,朝着徐蓁蓁一眨眼。
卢月龄捂嘴而笑,徐蓁蓁愣了片刻,“你个不知羞的。”伸出手,要如往日一般,呵她痒。
裴锦箬抬起手挡住她,“把我的妆容弄花了,一会儿你帮我重新拾掇?”
徐蓁蓁生生忍了下来,咬牙切齿望着她,“你给我等着。”
几人笑闹了一通。裴锦箬本来还有些紧张的心绪竟是悄悄松快了些。
“好热闹啊!原来是徐二姑娘和卢五姑娘在呢!二位倒是与我家三姐姐真是要好!”一把娇嫩柔腻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几人转头望着正挑开帘子进门来的裴锦芸,交换了一个眼色,笑声稍敛。
“我和蓁蓁先去给长辈们见礼,回头再来陪你。”卢月龄拉了徐蓁蓁一把,盈盈然起身。
两人与裴锦芸点了个头,便是转身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