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静得有些让人发闷。
过了片刻,裴锦枫才清了清喉咙道,“而且,这件事,就是你不嫁,怕也安生不了。”
头一桩,无论是裴府,还是英国公府,都绝对不会答应。
裴锦箬又何尝不知,“你跟我说这么多,你有什么主意?”她抬眼望向弟弟。
“起初,我是想过季岚庭的。”裴锦枫倒是老实,“季家是皇商,虽然地位差些,可胜在殷实。早前不可能,可季岚庭如今已经入了翰林院,那也算是良配。若是嫁给他,算得低嫁,往后,你有兄弟依靠看顾着,季家断然不敢委屈你,日子虽然不定大富大贵,但至少可以轻省太平。何况,季岚庭对你有情,往后,待你自然也要多一分情谊。可是这些,都是在春猎之前的打算。”
“春猎之上,福王既然当众向陛下开口,要迎你做侧妃,那季家,便已经不是最好的选择。莫说,季岚庭知道了一切,肯不肯为了你,拿他的前程、性命,乃至是他一族的兴衰来赌,就算他当真有情有义,肯为你赌上一切,我却也不敢赌,将你交给他。谁知道福王是不是死心了?又会不会记恨在心?只要这当中中了一条,那便是不妥,季岚庭就算娶了你,也没那个本事护住你。”
“从大义上来说,咱们相交一场,我不忍拖累他,甚至是季家。从私心来讲,我是信不过他,不想你去冒险。所以,季家这条路,行不通。”
裴锦箬真没有想到,裴锦枫居然为她考虑得这般周详,何况,字字句句皆是在理。
经过了这些事,裴锦枫毕竟还是长大了,慢慢地,或许,他真的可以成为自己的依靠了吧?
裴锦箬想到此处,眉宇间多了些欣慰,笑着问道,“所以呢?”
“你若不想嫁福王,那便只有两个选择。一,恪表哥。英国公府历经两朝,从外祖父到如今的恪表哥,都是行事有度,简在帝心,根本不惧一个福王。可是……如今多了个长乐公主,陛下的态度又不明,这条路,也未必好走。”
“那便只剩下一条路了。”裴锦枫抬起头望向裴锦箬。
裴锦箬不是傻子,若到了这时,还不明白他想说什么,那就是蠢了。
她收回原本用来撑着下颚的手,面上的表情一敛,“你是他请来做说客的?”
“怎么可能?你是我的阿姐,这关系着你的终身幸福,谁能请得动我做说客?我是真正权衡了利弊,思量了许久,这才来与你说这一番话的好吗?”裴锦枫义正言辞,燕崇是想要拉拢他做盟友,可是,他没有答应不是吗?
“阿姐,燕二哥对你怎么样,我也算看在眼里的。至于他那个纨绔的名声,有几成真,几成假,想必你心里也有数。靖安侯府执掌西北兵权,燕二哥本身又任着锦衣卫副指挥使,加之陛下对他的宠爱,福王……自然不在话下。”否则,那日,他在内场之内,公然打了福王,陛下不是也没有说什么吗?
裴锦枫说到这里,顿了顿,才又望向裴锦箬,后者,却只是沉敛着双目不语。
裴锦枫叹息一声,“我说的这些,阿姐想必早就想得明白了,我只是不懂,明明是最好的选择,你为什么对着燕二哥,就是这么……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别扭什么?她当然永远不会告诉他们,那些如同梦境一般的前世,那些她在靖安侯府中的度日如年。
“哪里会有那么简单?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你能看见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如今的靖安侯夫人并非燕崇的生母,她膝下有自己的亲生儿子。人心本偏,你猜,她会向着自己的儿子,还是燕崇?”
裴锦枫不懂。
他自然是不懂。在他看来,靖安侯府中,靖安侯健在,燕崇头上,还有个承袭世子之位的兄长,林氏就算想做什么,也不会直接落在燕崇头上。
可谁也没有料到,狄族会于今年秋上,突然起兵,更不会料到,靖安侯父子会相继战死,燕崇直接越过世子,承袭了靖安侯的爵位,更不会知道林氏面甜心苦,那些层出不穷的阴私手段。
只是这些,她却没有办法说出来,作为佐证。
“我是女子,多在内宅里讨生活,燕崇又能护我几时?何况,燕崇若是娶了我,那便是得罪了福王,如今,仗着陛下宠爱,福王自然不会对他怎么样,可往后呢?陛下总会百年,福王与荣王交好,若是荣王即位,还会不会有好日子过?”
“阿姐,你说的这些,都是往后。如今,先把眼前平安度过吧!何况,你怎么就知道荣王能即位?春猎回来这么久了,储位不是仍然空悬吗?何况……你怎么就料定燕二哥护不了你?”
最后这一句,裴锦枫沉了嗓音。
裴锦箬抿了抿嘴角不语,她如何告诉裴锦枫,她是不信燕崇,因为,前世时,他确实没能护住她,也没能护住他们的煜哥儿。那样的日子,她真的是不想再重来一回。
“原来……就是因为这样,从春猎回来之后,你才再不肯见他?”
燕崇比她们晚上十日,才回了凤京城。
也并非一回来,便来见裴锦箬。
何况,裴锦箬以着家里忙的借口,在博文馆处告了假,他想见,也不是那么容易。总不能还如之前那般,悄悄夜探香闺吧?
后来,还是通过裴锦枫,带了一封信来,也算得考虑得妥当了。
却没有想到,裴锦箬不过看了一眼,连接也没有接过,便让裴锦枫原样带了回去,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