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往山下行去,因着有马车,他们不敢行得太快。
好在,越往山下走,雪,倒是越小些,路上走起来,还算得顺畅。
行进间,叶槐生似是不经意般,扭头对身旁的季舒玄问道,“方才在玄清观门口遇上的那两个年轻公子,气势非凡,看那样子……你们认识?”
邵谦临走时,朝着他们的方向拱了拱手。
季舒玄倒也没觉得叶槐生这一句问话突兀,只是笑道,“那两位啊!自然是认识,算得是博文馆的同窗。只是,他们身份高贵,一个是旬阳伯府的四公子,一个是靖安侯府的二公子。”
“靖安侯府?”叶槐生重复了一遍,风卷着雪,扑面而来,他微微眯起眼来,“靖安侯府燕家,那果真是显赫非常的。”虽然品级更高的,也不是没有,但燕家不只掌着兵权,还甚得帝心,这便是实权在握,又哪里是一般的闲散宗室和勋贵可堪比拟的。
“不过……我听说,燕家的这位二公子可是京城内有名的纨绔,游手好闲,却不知道,原来还是个酷烈的性子。”说的是方才燕崇一直面色阴沉,双眸冷厉。
燕崇的名头确实是响亮得很,就连叶槐生这样才进京不久的外地人,又常闭门读书作画的人都听过。
季舒玄心底腹诽了一番,面上却是笑道,“叶大哥有所不知,这位如今进了锦衣卫,任着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职,那番模样……大抵是如今做给外人看的吧!”
季舒玄的语气有些拿不准,说起来,他之前也与燕崇一道吃过几回饭,但委实谈不上交情。
燕崇此人虽然看似游手好闲,斗鸡走马,在凤京城中无所事事,可性子却难以琢磨,可以一道喝酒玩闹,却未必能够攀上,居然也是个深不见底的,远不如表面看来的简单。
不过,最近两回见面,他的表现都有些异样,很明显的生人勿近,季舒玄摸不着头脑,也只得归咎于他才在锦衣卫任职,为了在外立威的缘故。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或是裴三姑娘与他有什么过节呢。这样的人,咱们可开罪不起。”叶槐生神色一松,笑罢,打马前行。
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季舒玄蓦然便是勒停了马儿,因着叶槐生这一句话,心跳如擂鼓。他与燕崇自是没什么交集,可是……裴锦箬呢?
这两回遇见,裴锦箬可都是在场的。而燕二公子的表情与目光,都有些不同寻常……这当真只是为了立威的缘故,为何叶大哥这样的局外人,也能一眼便觉察出异样来?
叶槐生与季舒玄的这番对话,裴锦箬自是全然不知,马车踢踢踏踏往前跑动,裴锦箬正随着马车的晃悠,掐着手指,垂目不语。
袁嬷嬷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终究是忍不住道,“姑娘,老奴知道,你心绪不佳。可,你总得拿个主意啊!是直接告诉老爷,还是先跟英国公府通气?反正,如今有了连翘的证词,咱们总算可以给太太讨个公道了。”
袁嬷嬷想起方才从连翘口中听说的真相,亦是不由红了眼眶。
裴锦箬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父亲,是不能指望的。他那时早早将母亲身边近身伺候的,都给发卖了出去,便是表明了态度。那时,他可能是害怕英国公府将账算到他头上,也可能是为了护着孟姨娘,不管是为了哪一种,他如今,绝对不会任由我将这桩陈年旧事再翻出来。”
“英国公府,我也并不想惊动。外祖父和外祖母年纪大了,若是沉渣泛起,我怕他们承受不住。若是再闹出什么事端,未必于英国公府就是好事。”
袁嬷嬷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她知道,裴锦箬是为了老英国公和葛老夫人,甚至是整个英国公府着想,可是,这样一来,没了英国公府做后盾,姑娘便会艰难许多。
转头望着袁嬷嬷一脸担心的模样,裴锦箬反倒笑着安慰道,“嬷嬷,你别这样,事情简单些就是了,也不怎么难办。”
“姑娘想要如何简单些?”袁嬷嬷有些不解,却直觉的,有些不安。
裴锦箬嘴角的笑缓缓淡去,“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裴锦箬一双琉璃色的眼珠里泛起一缕薄冷,既然指望不上父亲,那她只能靠自己了。那么,什么证人也好,证词也罢,反倒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只要报了仇,哪怕方式简单粗暴些也没有关系,最要紧的真相,哪怕只有她一人相信,也没有关系。
因为做过母亲,因为煜哥儿始终是她心中最为柔软与疼痛的归处,她曾经不忍过,为了投生在孟姨娘的肚子里,最终却又流掉的那个孩子。可到了如今,她才明白,因果轮回,看天道饶过谁?一命抵一命,那个孩子,不过是孟姨娘的报应,还的,只是她那个无缘弟妹的性命。可还有她母亲呢,总得一报还一报。
“嬷嬷,回府后,你悄悄去见一个人。”
转眼,便是进了腊月,天候,越发的冷了起来。那日的一场雪,直下了几个日夜,等到再放晴时,天地之间,已是一片雪白。
冬月二十四过后,整个裴府便是平和下来。
品秀阁与裴锦栋、裴锦芸兄妹二人都没有半点儿杂音,虽然,裴锦箬很清楚,这只是短暂的平静,她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一进了腊月,博文馆年底校验的事儿便也紧锣密鼓地提上了行程。
博文馆的年底校验,算得凤京城中的一桩盛事。
一来,这凤京城中常年太平,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