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西北四省的冬天,总是比中原地带来的要早一点,这才十一月的光景,室外的水就已经开始结冰了。
于是,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人们都回到家中,围在炭炉边捧起热茶,在忙碌了一年后,开始享受每年最悠闲的一段时光。
即使在这样冷清的季节里,每个城市中也总是有许多地方是热闹着的,比如赌坊。
钱四爷是梁城堂会里的一个小头目,经营着一个小型的底下赌场。
所谓堂会,不过是些底层的江湖汉子自发联合,组成的松散组织,平日里为城中的酒楼、赌坊、妓寨看场坐堂,挑一部分看上去好欺负的行脚商人收取保护费,偶尔也会为高门大族看家护院,做些杂役,时间久了,在梁城也算有些势力。
今日,钱四爷在小赌坊里会见了一个熟人,正是苗圃书塾的学生李大壮。
李大壮是乡下来的,虽说是个正经的学办的学生,但没有功名在身,包括钱四爷在内的本地人,其实都是瞧不起他的。
听听那土了吧唧的名字吧,李大壮,哼!也配算作读书人?
来到梁城三年的李大壮,并未如家中所愿,在这里用功读书,而是迅速被城里的繁华迷乱双眼,忘记了初衷,整日出没于赌坊与酒楼,家中带来的银钱用完了,就挂职在了堂会,做了个刀笔先生,平日里帮道上的兄弟处理些官司,谁家分舵的小弟失手砍死了人,或者有人惹到了不该惹的大族,都由他出面处理,一来二去,也在堂会里混出了不错的人缘。
而李大壮真正翻身的时候,还是在去年年底,朝廷在梁城新设议政司,李大壮原来的老师,苗圃书塾教司杨禹昌自荐出山,担任了梁城议政司的运转使,李大壮闻风而动,抱上了这条大腿,从此平步青云,从一个堂会里不入流的刀笔先生,一跃成为议政司外围的红人,而钱四爷等人也不得不正视这个乡下来的小子。
前些日子,李大壮匆匆回乡,走的时候颇为兴奋,说是要赌个大的,临行前夕,还请钱四爷喝了顿花酒,当时借着酒劲,钱四爷也大拍胸脯,说将来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只管开口,原本以为只是一句客套话,谁想到这才没过几日,李大壮就真的找上门来了。
本来钱四爷以为是什么大事,后来李大壮仔细说明来意,才清楚原来不过是下乡欺负几个庄家把式,这才放下心来,聊好了具体计划的细节与价钱,
正事谈完之后,钱四爷一如往常一般,留李大壮吃酒,平日里来者不拒的李大壮,今日竟然拒绝了,行色匆匆的离开赌坊,看样子方向应该是出城去了。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认识几个鸟字又怎么样,对付几个庄稼汉都慌张成这样!”钱四爷对着李大壮远去的背影嘲笑了几句,回头对身边小弟一招手,“走,他不识相,咱们喝酒去!”
众人轰然叫好,簇拥着钱四爷进屋去了。
几天之后,原本平静的小村庄外,来了一群手持棍棒凶神恶煞的人,他们叫嚣着,大力敲打着村口的牌匾,高声喝骂。
村子里的人不知是怎么回事,纷纷惊慌失措的从屋内跑出来聚在一起,眼见村口青皮门张牙舞爪的,这些耕田一辈子的人都有些畏惧,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只有村长和李大壮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前者老神在在,后者则神情复杂。
“你们村子里,谁是管事的?”钱四爷手捧一把瓜子,笑得十分狰狞。
村长颤巍巍的缓步走出人群说道:“老朽便是,不知诸位好汉来到本村有何贵干?”
钱四爷并不答话,狠狠抡起巴掌,一耳光将村长抽的如同陀螺一般,转着圈子摔倒在地!
村民们一阵哗然,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搀扶,而村长自己也蒙了,相比于脸上的疼痛,他更疑惑的是,原来的设计中,可没这出啊!李大壮这小子!
没事,现在越苦,将来告状的时候资本越足!村长咬了咬牙,心中恨恨想到,就这么一个耳光,至少也要多换回一个一个梁城好地段的铺子!
村长倒在地上,立刻干嚎起来:“这位壮士怎么无缘无故的动手打人!老朽哪里做的不对你说就是了!”
钱四爷呸的一口吐掉瓜子壳,狞笑说道:“就打你这个老不休的,你能如何?我问你,你是不是认得一个叫李铭昊的农务官吏?”
肉戏来了!村长心中暗笑,脸上仿佛也没那么疼了,但依旧一副茫然的神情,用力点头说道:“认得认得!前几日还来过村里,欠了我们村每户一钱银子的开田费,后来还是过路的学生帮他补齐的,诸位好汉可是他的朋友?”
围观的村民们本来就对当初私自截留朝廷命官心中有亏,此刻见着几个大汉,更是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认识就好,”钱四爷嘿嘿冷笑说道,“我且问你,你之前是不是进了一批种粮?”
村长虽不知着青皮此言合意,但也只能配合说道:“是有一批,那是村里众人集资,老朽统一出去买的,是明年村里种田的命脉啊!”
钱四爷冷不丁飞起一脚,又踹在村道:“他妈的!既然你们集资的钱够了,为何在李大公子那边赊账,说先用开田费垫付,每家每户一钱银子?等公子过来发放开田费的时候,你又装的没这回事,还煽动这些个刁民扣押朝廷官员,你老小子够贪的啊,说!买种子那笔钱你藏哪儿了?给老子吐出来!”
村民们目瞪口呆,不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