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苏袖恍惚地见了世子夫人,顾遥依旧未能回神。
简直,太不靠谱了!
前世,她看过很多明清小说;今生,她听过不少故事,哪个不是着重点身份、重出身?她若和郑智有一腿,按时下标准,除了给郑智做妾,旁的,凉凉吧。做妾,顾遥肯定不干的。是以,顾遥的观点里,她和郑智,是无论如何都没戏的。
没戏,就不去想。
这不是理智,是顾遥“简单”人生最基本的逻辑。
顾遥没肖想过郑智,顾知县则没想过依靠郑家。在他看来,保定候认顾遥做孙女,就等于顾家登上了孟家的船。这会儿,再踩一脚郑家的船,厚道的顾知县真做不来这事。
是以,往日里,这对父女,对郑家、对郑智无所求,便有了“不巴结、不(往狠里)得罪”的言行。
这叫郑智耳目一新,深深地被吸引着,不自觉地,多投入了几点目光。观察久了,郑智就发现这对父女,真的很不一样呢。
顾遥好意思明目张胆地说“我是你女儿你要偏着我”,顾知县则毫无原则地应承;顾遥不喜欢被锁屋里,可若顾知县坚持,她又能特别听话——
郑智清晰地记得,顾遥最久一次,整整二十七日没出院子,害得他差点带人爬宛平县署的高墙。
这些,顾遥、顾知县都不曾意识到。父女俩同时认为,顾郑两家不可能有关系,各自从容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方为正道。
如果,没有新种粮试种这事的话。
可即便有了需求,自己只是穷县长的闺女,身份陪嫁模样身段,要啥没啥,郑智轻微脑残,看上自己也就罢了。郑世子这般规矩知事的人,又是为何?
顾遥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看着面前纠结的小人儿,世子夫人徐氏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吩咐婢女:“给顾姑娘取盏凉水。”
仰头饮下盏中水,水自口由肠达胃,冷意一路铺过,顾遥顿时恢复清明,飞快起身,一脸窘迫地看着上首温柔的夫人,欠身道:“失礼了,夫人莫怪。”
世子夫人亲自将人扶起,温柔款款道:“这有什么好怪的?待你见了我家老大,便知自家有多规矩了。”
“娘你又编排我!”
世子夫人轻笑,指着外头那个梳着丱发、矮顾遥一头的小姑娘,道:“这是我家大姐儿。”
世子的姑娘,却是没有官身了。郑大姑娘年纪又小一些,顾遥起身,喊了声“大姑娘”好,便就罢了。
郑大姑娘脚步轻盈,水蓝的裙子随着她的步子,如波荡漾,清秀可人的小脸上,挂着纯然温和的笑容。一模一样地笑,顾遥先前才见过,这姑娘她爹也是一样的套路。
只有顾遥这种带着有色眼光去看郑世子的人,才能发现其中这对父女笑容的不同。
一个是原版,一个是仿版。
小姑娘无害的纯真,是原版,郑世子唬人的伪装,是高仿版。
话说回来,不怪郑世子学闺女笑。
顾遥这些年见的孩子不少,容貌出色的没有十个八个的,也能点出五六个。但没一个,能从气质上如此动人——郑大姑娘温和的气质浑然天成,像冬日雪后的晴朗,干净、温暖。
顾遥打量郑大姑娘,郑大姑娘也在瞧顾遥,这个救自己于水火的“客人”。
可这客人瞧人的神色,怎这般眼熟?不轻易扫见母亲,郑大姑娘恍然,继而疑惑道:“你没大我几岁,干嘛跟我娘一个眼神看我?”
顾遥尴尬地不知道如何回答。
实际年龄,她大抵是比世子夫人要大的。但是,她并没有生过孩子,也只有不多的带孩子经验。灵机一动,顾遥道:“瞧见大姑娘的时候,我想起了家里头的弟弟。他说话还不大清,最喜欢叫我陪他玩。”
“说话不清?那不是同我妹妹一般大?你用看弟弟的眼神看我,也不大合适吧?”
郑大姑娘继续找茬,简直和她爹一样,都不好相处。看人家世子夫人多和善,自己糗得不行了,人家还当不存在。
顾遥在心底迅速组织了一番语言,咳了咳,道:“我弟弟,说话虽然不清,但年纪不小了。”
世子夫人“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指着顾遥道:“你才多大?更何况你弟弟!他几岁了,怎就年纪不小了?”
商哥儿永乐三年出生的,根据时下标准,顾遥心底算了一遍,一本正经地回答:“四岁。”
一听这般大了,郑大姑娘郑重点了点头,道:“那确实不小了!”
这下,不仅世子夫人,一屋子人都笑开了。世子夫人招招手,大姑娘随即上前,只听世子夫人道:“顾家那位小少爷是男的,说话晚一些,不足为奇。况且,你妹妹说话,着实属于早的。”
“娘,那你给我生个弟弟,我瞧瞧他是不是也这么笨。”
生儿子——这话题敏感啊,顾遥眼不错地盯着世子夫人,只见世子夫人神色半息都不曾改变,直接应声:“好啊。你比妹妹大五岁,妹妹也要比弟弟大五岁才可以,你能等吗?”
这个逻辑,很忽悠人啊,顾遥囧囧地看着世子夫人,郑大姑娘敏锐地抓住顾遥的不对劲,问:“你比你弟弟大几岁?”
顾遥咬牙说出实情:“六岁。”
有了更凄惨的对比,郑大姑娘心里舒坦了,道:“那你比我还要多等一年。”
顾遥心说:小妞,你错了,加上妹妹,你统共得比你弟弟大十岁。可她得明哲保身,遂坚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