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婧灵,郭夫人收起笑脸,木木地问:“侯爷见那个郑智了么?”
“还没有。”
郭夫人起身,表情依旧木木的,直到到了郭谱跟前,才挂着与年龄不符的纯真笑容,抱怨:“侯爷不知道,那个张氏真真难伺候。她方才又来了,是为顾氏出头的。催我赶快见了,她好接人家去玩。可她也不想想,侯爷不见郑三,我怎会见那顾氏呢!”
郭谱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指出她的错误:“我没有不见郑三,实在是太忙。”
郭夫人做凝思状,恍然,道:“侯爷的意思,我能先见那顾氏?”
郭谱冷笑,道:“顾氏?辽东数十卫,百户所近千。所有百户妻子,你若都见上一遍,这一年到头也不必做别的了。”
不给见的意思。
郭夫人心下不悦,面上红着眼,委屈道:“侯爷这是什么口气?我可不管郑三如何!只论顾氏,她可是先头保定候认下的孙女,这凤城多少人都喊一声姑奶奶的?”
她最想说的是:顾氏可不是你先头那个没用的农家女,要能耐没能耐的,要背景没背景的。顾氏真出点事,郭家不跟着去层皮,也得掉几斤肉。
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做到这份上?
但她善于表演,知道郭谱喜欢什么的。所以,不能说真话,只能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因为,郭谱最吃这套。这不,刚才还对郭夫人有所怀疑的郭谱,一见她这般模样,立即安抚:“你放心,你夫婿我厉害着呢。如今,你是侯夫人,是辽东都司指挥史的妻子!”
郭夫人慢慢合上了眼睛,轻轻地“嗯”了声,心底第一次有了另外一种感觉。有一种可能,郭谱并不是对原配念念不忘。而是对当时的憋屈,念念不忘。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规劝,他都听不进去。
若自己找个猜测是真的,那么,那个郑智真的是要遭殃了。
郭谱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打出来的,若为圆遗憾,即便要他一大块肉,他也一定会去做的。可是,郭谱的肉,就等于郭家的肉,等于自己儿子的肉,我不肯啊。
回到后院,郭夫人木木地吩咐自己当年的陪嫁,如今最贴心的管事妈妈,因道:“使人透个口风给顾氏,老爷不是为了先头那位,是为了出当年的气,才要收拾郑三的。”
“这消息,可靠吗?”
郭夫人懒懒地歪在榻上,道:“我看出来的。”
那就很可靠了,那妈妈立即道:“奴婢这就是去办,亲自去办。”
冬日本就天短,辽东的天黑得更早。眼看着太阳即将落尽,顾遥有些拿不准了,问郑智:“他今日就是不见你,你还不能走了?”
顾遥拿不准之际,便是郑智的耐性即将告罄之时。郑智正要说话,玉娘先到,道出自己才听来的消息。顾遥眼前一亮,问:“消息靠谱吗?”
玉娘答:“当时可靠。问过了,那个妈妈,是郭夫人身边的。”
顾遥便含笑看着郑智,道:“我原本还想慢慢走走郭夫人的路子呢,现在看来,当加快速度才是。玉娘,您去和那妈妈套套近乎吧。”
玉娘领命而去。
郑智不解地看着顾遥,问:“若缘故真是这个,哪里值得笑了?”
顾遥靠着郑智,夸赞道:“还不是和你学的嘛。”
“嗯?”
顾遥不答,叫来崖山,问:“晌午你是怎么说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一般人哪知道自己白日里说了什么话?但是,崖山真知道的,因为他白日,只说了那么两句。崖山面的是‘能动手不啰嗦’,和夫人说‘站得低,看得少’。”
顾遥补充:“你不是一直说自己还是先前的郑家三爷吗?这个郭,既然是这般想法,我觉得吧,软一时便要软一世,只怕他还会得寸进尺。既然如此,不若强势不让人好了。反正,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不等她说完,郑智早已恍然。对啊,这才是自己,知道自己身份之前的自己。既然还是先前的郑三,那就把性子也保留了!
“你说得是,我并未做错事。”
顾遥看着恢复朝气的郑智,温柔地笑了笑。你当然没做错事,袁方是我认识的,我拉到顺天府的,我丢到蒙学馆的。你可能不知道方家事,而我,是知道的啊……只是太蠢了,没发现。所以,即便有错,也是我的错啊,才给了郭谱可趁之机。至于惹郭谱,那就与你更无关了。
所以,你真的没做错事,你做回你自己便好。
至于说郭谱会怎样的话。笑,郭谱若是有勇之人,就不会拖到如今,就不会拿无辜弱小的郑智欺负,而是像郑世子那般,堂堂正正的,把对方扳倒。
当顾遥把这段话小声说出来后,郑智一扫先前的憋屈状态,扬声道:“既如此,我们先去客栈,明日清晨见过陆将军后便离开凤城。郭指挥史给限定了到任的日子,说什么也要做到的。”
他说得极为正经,很像那么回事,郭家下人赶紧一溜小跑把这话传给了郭谱,并道:“小的来时,郑三爷与其夫人正要出门。”
也就是说,郑智不是说,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了。
郭谱不满地训斥慌张的小厮:“他不过是装腔作势,何必慌张?他若真敢如此,铁岭卫的百户,他不必做了!”
小厮点头哈腰称是,才说到第二声便意识到不对:“郑三爷若是不在铁岭做百户,直接去宣府——”
适可而止,小厮没往下说,郭谱已懂了他的意思,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