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安侯巷子出来,多了两个人,马车速度慢了许多。赶至三条巷子时,已近午时。不等顾遥下车,守在巷口的衙役,拦下马车,与顾遥道:“我家夫人在北大街的胡记酒楼等姑娘。”
午时是饭点,前提是一日三餐的人家。孔家系平民,无此需求;路家,路夫人不是才用过饭吗?怎又去酒楼了?寒香在顾遥的示意下,掀帘而出,与他衙役道:“辛苦衙役大哥跑一趟,我家姑娘并不饿,还是夫人来此间,一道去孔家是正经。”
那衙役先是嘴巴微动,不知在嘀咕些什么,随即苦着脸大声道:“我只负责传话,这点事都办不好,夫人岂能绕我?还请顾姑娘跑一趟,亲自与夫人说才好,多谢顾姑娘怜悯。”
顾遥身侧的老婆子,低声道:“那人说,‘您不饿,我家夫人饿。’”
发现自己重点关注错了的顾遥,急忙唤回寒香,跟着那衙役一并去了北大街。胡记酒楼,说的很敞亮,其实是个小铺子,统共不到十张四人小桌。这会儿除了路夫人,铺子里并无别个。
“坐。冻坏了吧,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想着外头站着的张胜、郑家来的青田,顾遥与路夫人商议:“夫人,让衙役并我的车夫也进来,可好?”
路夫人来历颇怪,实话说,在后世生活的年头,是她有记忆来最少的,最长的,便是眼下的大明,她已经生活了三十年的地方。听了这话,十分不满,因道:“方才你照料救命恩人的车夫,耽误了许久功夫,这会儿又叫他们进来,坏了规矩。叫别个知道,你年纪小无碍,别个只讲我这个长辈不知规矩了!”
不同意就不同意呗,说那么多做什么!
顾遥憋着一口气,饮毕碗中没啥滋味的汤,再问路夫人:“可以走了吗?”
路夫人也恼了,丢下一句“不识好歹”,起身走人。
顾遥回首,悄悄与寒香道:“我与路夫人,天生八字不合啊!哎呦,那会儿就不该听十一叔的,和谁家合作不好,偏和路家合作——哎,走吧。”
不大会儿,顾遥便后悔了,后悔没多吃一些,没多喝一碗汤。孔家统共一个儿子、俩孙子的媳妇,没一个省心的。
首先,不同意赠房的,不是孔老的儿孙,而是他们的媳妇。其次,通知路夫人来商议宅子一事的,也不是孔老,而是老人家的儿媳妇,老人家并不知情;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这婆媳三人,真是难搞啊。
宅子舍不得送,那我们赁,成吗?
成与不成就俩字,这三女人,非得邻居家、七大姑八大姨、谁谁谁的小舅子,霹雳吧啦举了十来个赁房吃亏且不靠谱的事。
一个不成的意思,叽叽歪歪说了半天,吵得顾遥脑袋疼,她索性和路夫人商议:“这情况,孔家的宅子用了也不消停,另寻宅子,可好?”
婆媳三个听见,赶紧停下,眼巴巴地看着路夫人。喝了半天茶的路夫人,安抚了顾遥一下,这才慢悠悠开口,直接问那三人:“那依你们之意,该如何?”
一句问话,三人立即又打开话匣子。
要银子,另要宅子,一堆又一堆的条件,三个人上下嘴皮就那么一张一合的,顾遥粗略算了下,一千五的银子打不住,便“小声”同路夫人商议:“夫人,我们走吧?”
顾遥两次捣乱,四十许的孔家儿媳妇,立即把矛头指向顾遥:“长辈说话,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总插什么话?”
路夫人笑而不语。
顾遥总觉得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过,这事的话语权,顾遥还是有的,她说:“书院的钱,是我出的。”
孔家小孙媳妇记着最初的介绍,记得顾遥是宛平知县的闺女,而路夫人却是知府的夫人。一听这话,疑惑地问了自家大嫂一句:“知县大人比知府大人官小,怎他家更有钱?”
“知县家也没银子。”这误会可不好,顾遥随即解释完,又缓缓道,“出银子的,是我义祖父。他因事不能前来,叫我代办。路夫人同孔老一样,认为书院是利民之好事,这才出面相帮的。你们东说一嘴,西要一点的,这便不是帮忙了。书院,我本意不想建在这里,是孔老的大义,感动了我。”
“哼!说白了,就想白占便宜呗。”
顾遥笑了,任由她们三个说,一字不辨。
路夫人再次发现自己误会了顾遥。她曾以为顾遥是个心机女孩,这会儿才知她根本是直肠子,思维很简单的那种。比如眼下,这孩子的架势,定是孔老说破天免费送宅子,她都不带要的。
哎,但是事情不是这么硬来的。
路夫人起身,与那三人道:“天色不早,我们还要回家,劳烦几位与孔老说一声,我们来日再议。”
路夫人是带着衙役登门的,孔家人不敢闹腾,眼睁睁地看着几人离去。临登车前,路夫人拉着顾遥,笑道:“你那车人多,你与我共乘一辆吧,我们正好说说话。”
面对突然和蔼可亲的路夫人,顾遥有些不适应。因为自己方才的表现吗?可是,顾遥吹了一口寒风后,仔细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太生硬了,这个路夫人,怎这么怪异呢?
带着疑惑,顾遥到底去了路家的马车,等着路夫人发话。
路夫人果然开口,内容却是:“遥遥,我这么叫,没关系吧?”
不等顾遥点头,路夫人继续道:“你一女孩子,为何辛苦要建一座书院?”
这话题……有点怪。
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