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道:“哦,是么?”
牡丹汗突又疯狂般大笑起来,道:“明天,千百年来最伟大也最奇怪,最欢乐也最悲惨的婚礼就要举行了,明天所要发生的事,必将在历史中传诵千古;明天,也必将是千百年来,最刺激、最紧张、最令人兴奋的一天。”她激动地抓住苏武的手,大声接道:“这一切,都是我精密计划过的,都正在按照计划进行,我绝不许任何人破坏它,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破坏它。”这“伟大”的日子终于来临了!一切事,果然都按照严密的计划在进行着,绝没有丝毫紊乱,丝毫漏洞,所有悲惨可怕的结果,已能预见。
昆仑奴穿着件大红的衣衫,梳洗得干干净净,容光焕发,但他脸上却是满面怒容,眼珠子都似要凸出来。尉屠归含笑望着他,悠悠笑道:“乌孙王,我想不到你也会这么漂亮,我从未瞧见你如此漂亮过,你今天看起来,活脱脱就像是个新郎官。”
昆仑奴咬牙道:“你看起来活脱脱就像我孙子。”他实在气极了,最可笑的骂人话居然也说出口来,说完了,自己也不觉有些好笑,但此时此刻,又怎能笑得出。他们此刻就像是个傀儡似的坐在椅子上,只听外面一阵爆竹之声响起,接着,几名武士就将他们抬了出去。宽大的殿堂,处处张灯结彩,这古老的殿堂蒙上了一层鲜艳的色彩后,看来就更是辉煌。但人们走进来,仍不禁会感觉到一种阴森之意。
华丽的装饰,究竟还是不能尽掩去自远古时便留在这里的阴森痕迹,诡秘的图案,偶尔会从鲜艳的色彩中探出脸来,像是在冷笑窥人,宽大的殿堂里,似到处隐藏着不祥的预兆。这里,本就是不祥的地方。辉煌时的塞王朝,便覆没在这里。玉石阶前,已铺起了红毡,尽头设有一座玉案,两张锦椅,这想必就是冒顿和他的王妃的位子。下面,左右两旁,各也有一张长案,案上有四副杯筷,自然都是金盆玉盏,极致华贵。殿堂中,人们来往,身上都穿着吉服,面上都带着笑容,但在笑容背后,却也似带着种不祥的阴影。他们似乎也预感有什么不幸的事要发生。
但究竟有什么事要发生?到此刻为止,谁也不知道。雁翎公主被抬进来时,苏武已坐在左面的长案后。她虽然已见过苏武无数次了,但此刻一见着他,还是几乎连呼吸都完全停止,脸也像火般烧起来。苏武正是含笑瞧着她。谢天谢地,雁翎总算被放在苏武身旁。
苏武柔声道:“这些天,你日子过得好么?”
雁翎公主咬住嘴唇,不说话……唉,少女的心。
苏武道:“牡丹,你为什么不理我?”
雁翎公主眼圈潮湿的,像是要流眼泪。苏武道:“你……你为什么伤心?”
雁翎公主咬牙道:“我当然没有你那么开心!”
苏武愕然道,“我开心?”
雁翎公主道:“有别人替你换衣服,有别人服侍你,你还不开心么?”说着说着,泪珠已挂在长长的睫毛上。
苏武一笑,道:“你又犯小心眼儿了。”
雁翎公主道:“我问你……别人说你和她已共同有了样东西,那是什么?”
苏武笑道:“你为什么总是相信别人的话?”
雁翎公主无法正面瞧他,只有斜眼瞪着他,他嘴角居然还是带着那急死人、烦死人的微笑。雁翎公主恨恨道:“你不开心,怎么能笑得出。”
苏武轻轻道:“我的确有些开心,但却不是为了你所说的事。”
雁翎公主道:“那是为了什么?”
苏武声音更低,道:“你现在莫要问,不久你就会知道的。”他目中又闪动起那机智的,令人不可捉摸的光芒,雁翎公主瞧着他,终于幽幽叹息了一声,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