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着良心欺骗了医生夫妇之后,费思渺还得回去向上大夫复命。而东大陆的巫妖阁下正坐在温暖的房间里,依旧在鼓捣那些乱七八糟的香料,耐心把它们磨成细碎的粉末,再用提炼过的蜂蜜团成小球。
弗朗机法师小心翼翼地凑在旁边看,对这种远东式的合香方式很好奇,但却不敢如前次那般忘形地向上大夫提问。
要用一只耳朵或是一根手指来交换什么的,这代价也太可怕了些。尽管褚参知同他说,上大夫其实一点儿都不可怕,当做寻常官长相处便好,费思渺也答应得很好,但他其实半点儿都不相信——那必定是自己这位剑修上司从没有见过上大夫的真面目,才会得出这一结论。
或许是碍于同西唐宗室之间的协议,巫妖迫害人也需要挑软柿子来捏的,怎么会去欺压似褚参知这样家世显赫背景深厚且自身又有地位的职官呢?
“她说她今日碰见桩怪事,然后便走了?”上大夫若有所思地勾了勾手,炕边高几上的茶壶边自己动了起来,向瓷盏子里斟出七分茶水,又稳稳当当落了回去。
随后茶盏便凭空浮起,半滴水都没洒出来,一直浮到了费思渺的手边。
“是,冯先生说,此事她自会去同褚参知商议,便再并没有再讲别的了。”小法师诚惶诚恐地接住那茶盏。
茶还是热的,水面上还氤氲着腾腾的蒸汽,并飘散出十分醇厚的味道。
这一次巫妖沏茶时在茶叶里加了用砂糖腌渍后再风干的桔饼,又添了一勺子蜂蜜,香香甜甜的,倒更合了费思渺的胃口。
看起来很好喝的样子……可是,这可是上大夫沏出来的茶呀,真的能喝么?
“您此番举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法师到底还是良心上过不去,抱着茶杯磕磕绊绊试图询问;但他又怕对方因为自己话多而翻脸,把他跟卡夫卡的事情告诉褚参知,只好试图从另一个有利于上大夫的角度来往回圆,
“既然、既然卑职已经是您座下的仆从,那您可否告知仆从您的目的,使仆从更好地为您效命呢?”
“其一,茶没有问题,你可以放心地吃。”那掩在白绢下的口中发着轻笑,
“至于其二么……我为何一定要抱着目的去做事呢?”
“诶?”费思渺不解地望向上大夫。
“其实……我可爱的学生,老师很想说,如果你要证明你的忠诚,还是赶快喝光这杯红茶比较好……”卡夫卡抓住时机,哀怨地在学生的脑海里建议道。
自从上次他被同行给屏蔽了之后,尽管自己这学生终于燃起了对黑魔法的兴趣,却也不再敬畏知识渊博的卡夫卡老师了。
“老师自称被半吊子黑法师所召唤,是以只存有夹着意识的魂火,而并无身躯可供使用……其实他自己的水平也很一言难尽啦……真的不会对西唐构成什么危害的……”——他的学生竟敢用
“一言难尽”而个词向东大陆巫妖来介绍老师!但卡夫卡也没什么办法。
因为他可爱的小费尔南多,说的确实是实话,他的确在学生遇险之时没能尽到保护学生的责任。
这几天卡夫卡也想尽了办法,试图用自己储备丰富的知识来重新挽回小费尔南多,但均告失败。
费思渺明明能听到老师的絮叨,却并不愿意理他,宛如那天被切断的精神链接再未恢复过,只埋头做着向上司申请报备过的实验,然后等晚上自己再偷偷地恶补那些关于黑魔法的基础知识,累了就打个盹儿,甚至没怎么好好儿的睡过觉。
就算是不靠谱如卡夫卡,也知道自己的学生这是不开心了。小法师依然装作因精神连接被切断而没听见的样子,却也觉得卡夫卡老师大概终于能给出了个有价值的提议,他鼓起勇气呷了一口茶,随即为之讶然。
唔,真的好香哎。
“倘若非得确认什么目的的话,不如说,我是想要看看,事情到底会不会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为了能够在有限的时间中尽可能获得更多的结果,所以我需要在节点上轻轻地推那么一下。”上大夫见小法师甜得双眼一亮,似乎很喜欢这桔饼茶的样子,心情更好了几分,认真地向费思渺解释道,
“我不过是个过客罢了,并不打算偏袒谁,也不打算用我的能力去扰乱、改变什么……事实上,我更希望能看到,这些人能够通过自己所结出的善果来矫正前人所种下的恶因。”大概是上大夫这种无所偏倚的态度打动了费思渺,也或许是这盏茶真的很好喝,他对巫妖阁下改观了不少,讲起话来也大胆了些:“可是,照您这么说的话,这个既定的轨迹,在您看来,本就是不好的吧?既然它不好,为什么您没有想要努力把它变得好一点,而是指望其他人能够来进行‘矫正’呢?”明明穿着骇人的黑斗篷,还用白绢蒙着面孔,看起来便像是十分危险的存在。
而正是这么个危险的黑暗生物,那只兜帽下却传出反差非常的柔和字句来:“因为我没这个资格。这个世界上从来不会有绝对的得失,想得到什么,就得先舍弃某样东西去充作代价,端看当事之人如何选择罢了……我们通常称之为‘舍得’,而你们泰西的法师把它叫做等价交换,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选择决定了事态下一步的发展,而我没有代替当事人作出选择的资格,我之蜜糖,彼之砒霜,每个人的需求都是不同的——这么说的话,是否会更容易理解一些呢?”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