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书屋>科幻未来>三七堂病案簿>第二十五章(四更时 ·七)
么小的一点儿,兔子就能昏过去,昏得跟死了似的。这绝对不是寻常歹人能得到的药,要是没法儿知道这是什么药,从什么地方拿得到,都有谁会配这种药,这案子就结不了。二叔想……”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我把这药拿回去验一验,看看到底是什么方子。”话说都到这份上,赵寒泾当然明白了杨二叔喊他来是干嘛的,“不过……验的出验不出,还是两说。”

“自然自然,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尽人事听天命的。”老人越发地愁眉苦脸,“二叔也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可是周大令责成了县衙里的捕快们,先全力搜捕到杀害衙内的凶犯再说,竟把这潘兴的案子完全搁置到一边去。虽说潘兴此人死得倒也不冤,可二叔总觉得,这药哇,终归是个隐患,要是不刨个根问个底儿,说不定将来要闹出个大乱子。”

赵寒泾满面凝重地接过那纸包,心说不用等将来,这药早已经闹出过大乱子了。

从县衙回来之后,赵郎中跟冯阿嫣打了个招呼,把被尸臭给刺激到了的小海山丢给她管教,便把自己关进了设在耳房中的简易药室里。那纸包被随意丢在桌面上,他沉默地陷在椅子里瘫坐了许久,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他对杨二叔说了谎,他认得这药。

本以为只要凶犯不是妖物,这事儿同他就再没半分瓜葛了,结果倒头来,竟然还是笔孽债。赵寒泾打开用咒术封禁了的抽匣,取出一本厚实的簿子。那簿子原先的封皮被扯掉了,后包的青藤纸,没有写名字;翻开来看时,里面密密麻麻地记着许多蝇头小字,还配了些笔触细腻逼真的插图;其中一页别着枚精致的银片书签,书签底下写着这样一段话:

——鯸鲐者,南地江鱼也。圆大尾小,状如科斗,腹下白,背上青黑,体生黄斑,味鲜而毒甚。另有海鯸鲐,别居东海之幽,皮生坚刺,受惊而立,唯肝胆剧毒,更甚于鯸鲐。额上挑明灯一盏,内有汁液,可自解其毒。取海鯸鲐之肝,以醋萃取,以药调和,可使人服之不死,仅至神昏身聩。余尝于刀除肠痈时试用,病者昏昏然而不知血出伤痛,宛如死状,待针合其腹,以金疮药敷裹毕,又愈二时三刻,方自苏。应環兄见其色美如兰草,而恰值三月得成,欣然字之,曰“三月兰”是也。

这是他师父一笔一划撰写出的秘方集子,是他师父最最珍贵的遗物,也是除那柄桃木剑外,他与仙道最后的联系。

而纸包里那些嫩绿色的药粉,还仅仅是三月兰的“叶”,可在疗伤时用以缓解病人的痛苦;后来,师父在反复淬炼提纯“叶”的过程中,又偶然得到了三月兰的“花”。那是一种十分瑰丽的蓝紫色粉末,有着矿物晶体般的光泽,可以用来做最上乘的假死药。

赵寒泾把那本秘方集重新收好,开始配药。将近三个时辰后,他专注地盯着长案上一尊特制的琉璃釜,然后用药匙蘸一些已经清洁掉血液成分的药粉,倾入他制备好了的无色药液中。那些嫩绿的粉末渐渐下沉,在清透微白的琉璃间萦绕成一抹虚幻而秾艳的蓝紫,妖冶中流露出不详的气息。

果然如此。

他疲惫地瘫坐到椅子上。

三月兰本身是没有对错的,可用药之人的善恶,决定了它到底是治病救人的药,还是杀人害命的毒;而他师父的那本遗作,本身也是没有对错的,错便错在了匹夫怀璧——错便错在了坎离派上下,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丹修。

“师兄!师兄!”一阵夹杂着拍门声的呼唤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赵郎中一边“哎、哎”地答应着,一边慌慌张张地把那盏蓝紫色的药液全都倾了一只琉璃瓶里,密封起来,生怕冯阿嫣突然破门而入。尽管他在这间耳房中布下了阵法,但小郎中自认为学艺不精,防备普通人跟小妖怪还可以,想要挡住冯阿嫣那把雁翎刀,可以说纯属做梦。

毕竟,隔着刀鞘他都能听到上面残存的那些濒死的悲鸣呢,再过百来年说不定就能为祸人间了。

相处两年多,赵寒泾早就不担心她会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了,但他害怕她发现,发现他其实只是一个卑怯的懦夫,是一个宁肯用死去逃避也不想面对现实、可偏偏又不敢去死的可怜虫。

他害怕她会对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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