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书屋>科幻未来>三七堂病案簿>第十七章(洗手作羹汤)

谁都没想到,自打老赵郎中过世后便门可罗雀的三七堂,这天竟来了个寻亲的故旧。

这故旧是位又活泛又水灵的妙龄小娘子,只用白绳木簪绾发,髻旁别了朵白绢花,灰头土脸的,裙角也沾了泥,看着像赶了很远的路。她刚进县城时,寻不到赵家的门,幸亏是问路时遇到了出城采买的六婶子,才把人给捎带回泽化坊的。

六婶子在医馆隔壁经营着茶食铺子,有副热心肠,为人且爽快,三句两句便跟这小娘子聊了个门清:她姓冯,小字阿嫣,原本家住在兴庆卫,母亲早亡,父女俩相依为命。因着半年前叛军作乱,到村里抢粮,爹爹仗着练过武奋起反抗,却被那些丘八砍了十几刀,临终前嘱咐她,到青蒿县去投奔开医馆的师叔赵同安。

结果赵同安一年以前便撒手人寰了,赵家医馆就只剩下个病歪歪的小赵郎中。

可冯阿嫣也是家破人亡,钱财都用来给先父办丧事了,一点盘缠几乎使尽,再无其他能够投奔的亲故,只好暂且住进了三七堂。

不止爱扯闲话的妇人们开始咬耳朵,坊间那些耍青皮的破落户亦炸开了锅,一边抻脖子眼馋小娘子的姿色,一边纷纷扼腕,都说真便宜了这三杆子打不出个屁的活药罐;其中不乏惯于臊皮的老玩家,却也只能望而兴叹,不敢对着美佳人伸出自己的咸猪手。

缘由无他,只因这冯家小娘美则美矣,却是个毫不让份儿的狠茬——刚安置下的第一天,她就一粪叉撂翻了来医馆催“保家银子”的钱一刀,把他手下四五个喽啰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绝非什么软弱可欺的娇柔女子。

这钱一刀是谁啊,他在本县漕帮分堂都挂着号,人送诨名“半两门神”,每个月要向沿街商户们收半两银子的保家钱,乃是泽化坊里最最横行霸道的光棍儿。连“半两门神”都被她打到哭爹喊娘,那她揍旁人还不是手到拿来?这般凶煞美人,岂是等闲便可消受的?

思及此处,原本说羡慕也好、算嫉妒也罢,闲汉们这会子又开始同情赵寒泾: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这要是一言不合理论起来,就赵郎中那副鱼干儿似的身子,冯家小娘一掌能拍丢他半条命

但这位凶煞美人,偏就连赵郎中的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

照比前些日子在泾南山上,小赵郎中更憔悴了几分:“你今天强出头,明天他便要纠结一伙人来找场子,还真不如直接把钱给了他,图个消停。”

冯阿嫣接过他倒来的一杯茶,见他脸色不好,又开始迁怒那钱一刀:“我可都听六婶子说了,早先师叔还在世的时候,那姓钱的从不敢在三七堂门前造次。他这会儿敢来敲竹杠,也不过是趁着崔师兄出门跟镖去,你又是只从不会找人告状的闷葫芦——说什么漕帮好汉?欺软怕硬。”

崔师兄大名叫崔良甫,据说他生得高大孔武,倒也会几下拳脚。这崔良甫原是老赵郎中被酒友塞来的一个徒弟,比赵寒泾早进门。后来因为他性子好动,实在静不下心来背医书,赵同安便将他介绍给了县城里的镖局,权做个趟子手当营生。

“我哪儿不会找人告状了?还不是因为崔师兄嘴太碎,搭个茬就没完没了。”小郎中“哼”的一声仰起了下巴,“钱一刀就是块滚刀肉,给些钱便能打发走,我才不乐意跟他瞎耗工夫。”

“我闲,我去跟他耗。”她见小郎中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多半是从前被那光棍儿气得烦了,越发地心疼他,“我是气不过,师兄医术这么好,家里还正经开着医馆,他居然敢骂你是摇铃卖药的。如今你是我师兄,旁人欺辱到我师兄头上,要再袖手旁观,这得多不像话。”

“随便你。”赵郎中气鼓鼓把脸偏到一边去,到底还是有些开心,别别扭扭地补充道,“别看钱一刀成天背着刀晃悠,他那都是花架式,禁不得行家半脚踹。你悠着点儿,万一闹出人命来……算了,你才不怕人命官司呢。”

虽说冯阿嫣是真不怕吃官司,可今时却不同往昔了。从前她行事只求成果,但以后总得要顾及到这师兄些:“放心吧,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鉴于在外人眼中,他和阿嫣还处于刚刚认识的状态,赵寒泾便十分矜持地没往她手边蹭,而是保持着身为师兄所该有的稳重模样,顾左右而言他:“你饿了没?晌午饭在厨房里温着,我也还没吃。”

赵郎中准备的晌午饭,看起来似乎很清淡的样子,四盘菜两碗汤,倒也在前堂里摆出了一小桌。冯阿嫣受宠若惊,但觉天子赐宴也不过如此,谨慎而又珍重地执起了汤匙;只是这热腾腾的菜汤甫一入口,她才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自己就不该对便宜师兄的厨艺抱有过度的期望。

但为人师妹,她到底还是努力把那勺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液体给咽了下去,而后诚心诚意地发问道:“盐呢?”

“结块了,敲不开。”便宜师兄怂不兮兮瞄了她一眼,心虚地用汤匙搅着自己碗里的汤,“下午拿到盐号那儿磨开就行,晚饭的菜,我保证里头有咸味儿。”

冯阿嫣内心复杂,挨盘扫视着桌上的菜。当“师兄亲手所烹”的光环摘去后,这些见鬼了的玩意儿,不过也就只是些熬糟了的白水煮菜叶、白水煮桔梗、白水煮萝卜,哦,还有半条蒸腊鱼,刀工也歪七扭八的……师妹顿时开始觉得牙疼:“你平时……就吃这个?”

看看师兄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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