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三点钟,往往是一之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尤其是在八月酷暑的季节里,在外面走上一圈,要不了多久,裸露在外的皮肤甚至都能被晒脱一层皮。
从隽邑县博物馆恒温的古陶瓷修复室里走出来是需要勇气的,如果再手提肩扛一大堆各种药剂材料,再在炙热的阳光下走上上千米,那更是需要勇气。
“准备好了没有?”
李德坤坐在冷气十足的车子里,穿了一件长袖衬衫,又戴了一顶帽子,将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之后,然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脸纠结的刘乙君,道,
“准备好了就出发,向专家等着这些东西急用呢。”
刘乙君咬了咬牙,狠狠地点零头,道:“走!”
打开车门,一只脚刚要跨出去,车外的热浪就像守候了多时的饿狼,猛地扑了上来,刘乙君只感觉自己裸露的腿肌肤,好像真的被咬了一口一般,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有本事晒死我!”
他嘴里声地嘀咕了一句,一只脚踏实之后,整个人立刻就从车里钻了出来,然后跑到车子后面,从后备箱里抱出一个硕大的纸箱子,扛在了肩头上。
此刻,李德坤也已经下了车,手里提着两个大塑料袋。
只是让刘乙君感到怪异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德坤又在脸上蒙上了一条湿毛巾,只露出了两只眼睛——这一下,真是全副武装了。
“走吧。”
李德坤看着只穿着短袖短裤的刘乙君,眼神里似乎带着点同情,
“也不知道向专家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古陶瓷修复用不着这个,我记得古书画修复好像也用不上,乙你知道吗?”
“我哪儿知道?”
刘乙君摇了摇头,开始闷头走路,气虽然炎热,但人类的适应能力是无与伦比的,只是在户外待了一会儿,除了太阳晒在身上有些疼之外,其他的倒还好,他一边走一边道,
“谁也不知道向老师身上藏着什么技艺,他当初要是不参加长安古陶瓷修复大比,咱们也不知道他会修复古陶瓷啊。”
长安古陶瓷修复大比是李德坤内心里的痛,尽管他已经释然了,但听到这些之后,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一时间竟然沉默了下来。
刘乙君一开始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忌,等到反应过来时,话都已经出口了,看到李德坤不话,他也不敢再多什么了,只是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
“真是一张臭嘴!”
在空旷的“大工地”上,两个人一人扛着个大箱子,一人提着两个塑料袋,行走在黄土地上,溅起一道道烟尘,他们的身影在阳光的折射下,开始越拖越长。
……
“马教授,领导那边怎么?”
看到马教授的身影从外面走进了帐篷,原本还在闲聊的向南和胡德森赶紧站了起来,尽管这事和胡德森关系并不大,但他看起来似乎比向南还要紧张,直截帘地开口问了起来。
马教授看了胡德森和向南一眼,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
“胡闹!”
“!!!”
胡德森一脸愕然,这马教授怎么好端赌,就自己胡闹?
自己不过是问了一句领导怎么而已,怎么就胡闹了?
再了,咱俩可不是一个单位的,你凭什么指责我胡闹?
胡德森一肚子火气,本来因为壁画受损的事情就心情不好,莫名其妙被人训斥一顿,那就不只是心情不好了,连脸色也不好看了。
向南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轻轻扯了扯胡德森的衣角,免得他一下没憋住,真的跟马教授吵起来,那就不好了。
他看着马教授,试探着问了一句:“马教授,是领导我胡闹?”
马教授瞥了向南一眼,“嗯”了一声。
他之前应该跟领导争执过,所以一进来时脸色很难看,缓了一缓,现在就好多了,他道:
“领导得也有道理,兵马俑彩绘保护技术虽然有效,但那只是针对兵马俑的,和墓室壁画并不一样,到时候要是采用了这种保护技术,不但没能把壁画保护住,反倒导致壁画全部损毁了,这个责任谁来负?”
这句话就得比较严重了。
哪怕这汉代古墓的墓主人并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大人物,但墓室壁画能够从汉代绵延两千多年一直保存到如今这个时代,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对于研究汉代社会的经济和文化及审美思想和绘画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无论怎么,这个责任向南肯定是担不起的。
听了这句话,胡德森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和向南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对这位国内唯一的双料专家,还是十分敬佩的,尤其是对他这种不怕事,面对困难也要迎难而上的态度,更是赞赏有加。
在他看来,这件事跟向南原本就没什么关系,如果是发现了残损的古书画或者是古陶瓷,需要向南来修复的话,那是责任所在,他肯定不会劝向南要明哲保身。
但这可是壁画,是向南从来没接触过的文物,虽然向南并不是要将壁画揭取修复,仅仅只是采用兵马俑彩绘保护技术对壁画进行保护,为还没来得及赶过来的壁画修复专家争取一些时间,但事实上,这也已经超出了他的工作范围了。
这叫越界。
因为越界,而承担相应的责任,那就太冤枉了。
如今,领导一句“胡闹”,让向南绝了插手的心思,这在胡德森看来,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