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鲤眼眸微瞠,面上却平静似水,早在那乾坤眼破云贯月的那一刻,君鲤心中便有了这样的预感,毕竟神器只有在主人身边时受着操控,一旦脱离了主人,便会像是如此这般漫无目的消失。
神器如何才能脱离主人?
唯有一途,那便是主人身死魂消。
“掌门不是蜀山最厉害的人吗?为什么他会死了呢?难道是那些妖怪给杀了?”凰陌并没有见过掌门,她仅是对那个白衣飘飘的一脸死板的长袍老道眼熟些,但这个老道士比他还更死板严厉,居然抬着那白目浑浊的老眼狠狠剜了她一下,怒道:“掌门师兄他法力无边,怎么会轻而易举被妖魔邪佞要了性命!”
凰陌被他忽如其来的疾声厉色给吓得顿住。
他顿了顿,似是被凰陌的无知冒犯给触怒了不甚稳妥,本着何必与一只猫多做计较的态度,平复了下心情,继续沉痛道:“师兄他是自愿投身封魔渊,以身作为门,以魂镇乾坤眼,这才让灾难平复,将苍生回护!”
一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让凰陌红了脸。
“……对不起……我不知道……”凰陌嗫嚅着道歉,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发烫,樊生道长并未作何举动,而是朝着君鲤与采薇作揖请辞后,一甩袖便走了出去。
凰陌自知失言,更加惶恐不安,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君鲤见她难得意志消沉,她这冒失的性子养在苏继山,有他护着自然也未曾吃过苦头,而今出了山,反倒对她来讲是一件难得的历练。
君鲤招手唤了凰陌过来,若是发生在半刻之前,凰陌定然会一如既往高兴的钻进他的怀里撒泼,但如今她接二连三被打击,倒也安分守己了下来,蜷缩在师父怀中,君鲤见自家淘气的徒儿居然也学会了将心比心,推己及人,脸上忍不住浮现出家有吾儿初长成的慈蔼光芒,让数千年未能在君鲤这讨到半点嘘寒问暖的采薇被刺激的不轻,一个扭头负气跑了出去。
君鲤大手覆盖住凰陌的小脑袋,轻抚着道:“你可知晓,这人族在神族眼中正如蜉蝣,他们在百年之期身要回归大地,这便是当初女娲和人族的约定。盘古大神身化万物后,清浊之气淤塞天地,需得时刻保持更新循环,这世界才能正常运转。”
“……”凰陌不知师父何意,从爪子后面抬起了头。
“正是如此,女娲便取盘古化作的大地中制作出人族,赋予其轮回运转使命,方才能保证天地清浊阴阳循环,人族自始自终遵循着约定,用其血肉化作泥土填补大地,滋养生命。而魂魄则入轮回,生生不息。”
君鲤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脑袋,似是在宽慰她,她忽觉的师父说的这些看似遥远的故事在现在有了真实感,她素来对生老病死没有清晰的概念,听闻人族会死去也不过是感觉他们不过是换了个他处,而师父告知她,人族没有办法一直维持着似其他种族长久的生命,是为了整个四海八荒,因而他们每一个人的死去,都是赋予着神的悲缅和伟大的意义。
“师父,我知道了。他们都是像是花儿。”凰陌努力的用自己有限的思维理解这个虽然脆弱渺小但却有着悲壮使命的人族:“您说过花儿凋敝,花瓣会成为泥土,而它却是带着种子,待到来年春天,就会再次生根发芽。”
君鲤欣然笑道:“正是如此。”
凰陌忽觉的心中那些翻腾的小委屈被师父抚平了,她朝着师父的怀中又拱了拱,觉得这几日的奔波和经历甚是让人四肢酸痛,心力交瘁,呓语道:“那掌门真人,他会变成什么花呢?”
君鲤一边轻拍着已经梦游太虚的小徒儿,一边低声可悲可闵道:“他魂入乾坤眼,恐怕再无轮回了。”
蜀山大雨瓢泼了三日。
一是因封魔渊被破,那自地下的污浊之气旋绕蜀山,所至之处寸草不生,荒芜凋敝。为了洗涤这股浊气,明鶴长老与樊生长老做法,特意从三清界请来无根水,足足洗刷了三日之久,才能将被玷污的蜀山彻底净化。
二来因蜀山掌门以身殉器,以护苍生。上苍感念其功德,便也许了蜀山的请求,替蜀山护法。而蜀山大丧三日,数千弟子为南峰掌门守灵,苍天为其诚心所念,将其功德融入大雨,泼洒大地,枯竭之处得以涌出泉水,不毛之地可以生出稻谷。病重垂危者得以痊愈,饥荒饿肚者足以饱食。
而这大雨瓢泼三日之后,蜀山明鶴道长便依遗言继承大统。
师父的心悸也痛了三日,此番还发起了高烧,凰陌一边手忙脚乱给师父拧了毛巾搭在他额头上,一边心下絮叨这采薇给师父吃了些什么玩意,居然让一个百毒不侵的仙人都抵御不住!而始作俑者采薇显然也陷入了手足无措的境地,梨花带雨的立在一旁,忽的见晨光破开,满目耀光。
采薇一时连哭都即刻收住了,变脸的速度疾如旋踵连凰陌都赞叹不已,她面上带着惊慌,像是见到了极为可佈的东西,手忙脚乱将门页全部阖住,冲到君鲤榻前失了神的叨念着:“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来了!”
她晃着君鲤的身体道:“君鲤……神兵来了,他们一定是知道你私自出了苏继山,这下可怎么办!我,我现在带你走,我们逃得远远的,好不好?!”
君鲤还在昏沉之中,采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将君鲤扶起,凰陌被她这样夸张的举动给惊到了,但她不可能让师父就这样在眼皮子被拐了去,一口咬住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