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欢回头看了看,帐篷四周的布匹故意留的很长,覆着厚厚的淤泥拖在地上。他长出了一口气——要是哪根长藤一不小心钻进了帐篷里,就糟了——幸好,还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走了一会儿,大家慢慢镇定下来,人们开始相信这脆弱的泥皮,的确能够挡住那些嗜血的恶魔。
不再有尖叫声,大家呼吸和步伐的节奏也越来越轻松舒畅。
一队队臭烘烘黑乎乎的泥帐篷,在浓雾里一直前进了一个多时辰,才开始听到几声清脆的鸟鸣。
帐篷里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独孤欢赶忙拉了两下绳子,这是信号,告诉大家先不要着急。鸟鸣来自很远的地方,这里的雾气依然很浓。
糊上泥皮后的帐篷密不透风,酒气、尸泥的臭味儿、人们呼出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越来越浓,开始令人恶心厌烦,只希望早点掀开这该死的帐篷,哪怕外边是那该死的鬼藤——可是,当人们一想起那该死的吃人藤,还有被生吞活剥的驮马,人们就又忍了下来——该死的,人们在心里咒骂着。
人们就是这样矛盾,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其实没有,只能骂几句了事。也不知道骂的是那些藤萝,还是自己。
独孤欢带着大家又走了许久,来到了一处开阔的盆地——这里十分宽阔,可以算是一处盆地了,这里有更多的鸟鸣和野猪、山羊的叫声。
他试着解除了太一玄甲——清新的空气混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十分的舒畅。
直到最后一架帐篷都远离了浓雾弥漫的谷口,独孤欢急促的拉动绳子,扯了四下。每一架帐篷里的人继续拉动,把信号传给后边的弟兄。
直到最后一架帐篷里也收到了信号,大家呼啦呼啦的用长枪把帐篷挑开,纷纷跳了出来。
眼前是一片恍若仙境的世外桃源,茂密的林木间,鸟语花香,将士们忍不住欢呼起来——颜真卿连忙传令,喝止了躁动的弟兄——不过,这看起来也已是枉然了。
千里耳刚趴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就听到树林里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隐蔽在草木间的弓箭手,正满满的张开弓弦。
随即一阵箭雨,突破了层层叠叠的树冠,黑压压布满了天空。
从狼烟升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敌人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布下埋伏。
听到利箭破空的呼啸,久经沙场的浩然正气兄弟,顷刻间,纷纷蹲地举盾——做出了是最简单也是最为快速的防御动作。
箭雨砸在盾牌上,像是落了一阵冰雹,发出沉重的碰碰碰的声响。
箭雨刚过,八百勇士迅速行动起来,每二十人一队组成方阵,将盾牌高举过头——拼合成一面坚实的大盾。
不出所料,敌人的第二阵箭雨极速扑压过来——箭雨砸在组合大盾上,就像筛了一阵豆子,冲击力分散在每个人上,已经小了许多。
紧接着,浩然正气的兄弟又趁着敌人上弦的间隙,四四组合,相邻四个方阵迅速移动,组成一个八十人的中型方阵——八十面盾牌完美的咬合在一起。如果不是床弩之类的重型弩箭——根本无法打破这样的防御。
隐在林中的敌兵似乎很不甘心,又疯狂的射了几轮,最后两拨箭雨,已经杂乱不堪毫无章法了——可以想象,本来势在必杀的伏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了,敌人的指挥官一定十分的懊恼,疯狂的催促着——射,射,快射,快他娘的给我射,射死他们,你们这群磨磨蹭蹭的废物。
再看看**阵营,只有三十多匹驮马被射死了,有些没断气躺倒在地上,痛苦的嘶鸣挣扎着。一百多匹驮马在最后方,也不是敌人的主要目标。
敌人的伏击箭阵已经完全失去了效力,零零落落的射击也停了下来。
密林中响起一阵号角,作为伪装的草木被推开,现出一个个杀气腾腾的敌兵方阵,迅速冲击过来——为了防止反被对方射击,要趁着**撤掉盾牌组合准备兵刃的时候,快速靠近。
一场血腥残酷的厮杀就在眼前。独孤欢抽刀在手,准备迎敌。
然而**的反应速度却大大的超出了敌人的预料——就连独孤欢都十分的震惊。
一团团箭簇从**阵中射出,冲在前面的敌兵纷纷中箭倒地。
独孤欢回首一看,八百浩正勇士,面对异常凶残的敌人冷静异常。十个方阵,每个方阵八十名士兵早已组成了一个攻守合一的阵势——第一排十名士兵,持盾握刀,做防守之势,第二排十名士兵拉弓射箭,远击敌军,如此类推。
看盔璎和臂上的缠布,弓箭手是浩然营的兄弟,刀盾兵是正气营的兄弟。
敌人的冲锋被压了下来,进攻变得迟缓。趁此间隙,正气营的兄弟向前,浩然营的兄弟向后,快速行动,四列正气营的刀盾兵在前组成一列,四列浩然营的弓箭手在后组成一列,不断射击敌人。
独孤欢看了不禁暗自佩服,平原郡在安禄山势力范围的腹地,被安禄山和史思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强兵攻城,竟都被挡了下来。颜真卿及其守军将士的忠勇,在**和叛军中都极负盛名。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些士兵的临机反应能力太强了,几乎无须指挥,便能根据敌情自动组合阵法,紧密配合。
过去颜真卿在长安时便以儒者正气闻名,不喜巫卜鬼神之类的把戏——而在长安,这样的事情又太多了,达官显贵、市井商贩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