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长安正在失控。
随着越来越多的军队退出长安,长安的恐慌也愈来愈浓厚。虽然朝廷一再强调,军队出长安,是为了在外迎击敌军,确保长安的安全,但就是傻瓜也知道,即便朝廷说得是真的,那也是因为敌人距离长安愈来愈近了。
有坚固的城池不守而要出去野战?
这里面没有蹊跷才是怪事。
原本因为有着军队镇压的长安城,秩序也随着军队一支支的离开,而开始崩坏。
自从洛阳丢掉之后,长安城中,就已经开始施行了配给制,但近十天来,官府每天配给的粮食已经越来越少了,以前还能勉中填饱肚子,但现在,哪怕是熬稀粥,也远远不能让人忘记饥饿的感觉。
愈来愈多的各式各样的谣言开始在城内四处传播,如果是以往,官府必然是先要大力辟谣,然后出动人马,捉拿造谣传谣者,但现在,竟然没有人管这一回事了。
朱友贞现在当然懒得再理会这些事情了。
除了他最为精锐的压箱底的五万大军之外,剩下的人,包括那些长安城中的官吏,都是他抛弃的对象。还有数万其它军队,朱友贞并不是不想带走,但在当前的条件之下,他实在是无法带走更多的军队了。
他只能带走那些更精锐的,更忠心于他的军队。
现在的秦岭,就是一道鬼门关。
城内乱象一点点的扩散着,当有人试探着开始打砸抢烧,却惊喜的发现,居然没有受到多么强有力的追捕之外,一直被强力压制着的**立时便膨胀四溢开来。如同一把野火在秋日里点燃,迅速地开始向着全城漫延。
现在的长安城,不知有多少人夜里根本就不敢睡觉,黑夜,是那些歹徒们天生的主场,当官府不再履行他们的职责的时候,最遭殃的总是那些最善良的老百姓。
高象升却睡得极是香甜。
他现在住在郝仁家里最高的一幢楼房的阁楼之外,只因为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坊的大致的情况,他所在的这个坊市基本上还维持着平静,百姓们仍然在有序地生活。
当然,这个坊之所以如此平静,不是因为官府的力量,而是因为郝仁,这个过去的长安城中最大的黑帮头子。
说来也是极为讽刺的一件事,造成现在长安城中动乱的并不是过去的那些黑帮,而是曾经的遵纪守法的良民。因为有了郝仁,所以这些黑帮的成员,现在算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一帮人。
砰的一声,阁楼的门被踢开了,沉睡中的高象升一跃而起,眼睛都还没有完全睁开,手里一张上了箭的弩,已经指向了门口。
“是我!”郝仁赶紧避到一边,道。
“进来就进来,踢门干什么。”高象升将弩丢在被子上,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了棉衣,看着郝仁道。
“大事!绝对的大事!”郝仁凑了过去,“我拿不定主意了。”
“哦?”高象升立即完全的清醒了过来,他可是知道郝仁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能让他如此张惶的,自然不是一般的事情。“什么事?”
“狗屁的出城去与大唐军队作战。他们是要跑。”郝仁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讽刺的意味,亦有着极为兴奋的意思。
“往哪里跑?”
“他们要进秦岭!”郝仁低声道:“这一次他们的保密工作做得真是到了极致,连我这个殿前司指挥也被瞒得死死的,直到现在才知道了消息。还是因为朱友贞命令我护送尚在宫的家眷立即前去汇合。如果我连这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只怕到最后我也不可能知道。狗日的,根本就不信任我啊!”
“进秦岭?”高象升大吃一惊:“这个季节进秦岭?你有没有搞错消息?”
“怎么会?这个时候,第一批部队,已经踏进秦岭了。”高象升连连摇头:“曹彬这家伙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我还在想他去了哪里呢,现在想来,定磊了。”
高象升在屋里来回地转着圈子,阁楼本来就不大,他的脚步又极速,转得郝仁头有些发晕。
“高将军,现在我该怎么办?”
高象升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道:“冒险入秦岭,也就是说朱友贞已经搞定了汉中,否则出秦岭之后,他连落脚之地也没有。但一个汉中是装不下这么多军队的,也养不活,仅有一个汉中,也无法让朱友贞施展手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朱友贞会吞掉朱友珪,嗯,这一次朱友珪肯定又要被朱友贞干掉了。”
郝仁瞧鬼一样地瞧着高象升。
“朱友贞一旦进了益州,便又可以挣扎一番了,到时候必然是要与南方勾结起来的,具体怎么做,还要再看一看!不过不管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将朱友贞迅速地扑灭,已经成为不可能了。益州有天险,又号称天府之国,封关不出,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想要拿下益州,肯定还需要时日。”
说到这里,高象升陡然站住,看向了郝仁。
“郝仁,你只能跟着朱友贞去了。”高象升道:“你本来就已经得到了朱友贞的信任,这一次护送他的家眷出逃,到了益州,必然会更进一步的得到他的信任,手中能握有更多的权利,这对于我们将来拿下益州是极有帮助的。”
郝仁顿时苦了脸。
他这一辈子,基本都没有离开过长安,即便是离去,最多也不过十天半个月的,但这一次离去,显然不是短时间能回来的。
更重要的,是大唐马上就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