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蠕虫彻底粉碎的瞬间,白骁就仿佛听到了整个沼泽地都发出一声哀鸣。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令白骁也有些恍惚而难以判断。
他在黑沼泽连续暴食一周,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几乎全都被他精心烹饪后吞入腹中,不知不觉,与这片沼泽也有了一丝联系。
砂兽的死亡,让整片沼泽都陷入哀伤,似乎沼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那砂兽一道衰亡。
不过白骁没来得及理会脑海中的哀鸣,就立刻来到高岩身边。
这位将军已经闭上了眼睛,宛如石雕一般一动不动了。
白骁沉默良久,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搭档追猎的一周多时间,高岩大部分时候是沉默寡言的,越是深入核心,他的话也就越少,大部分时候都是紧缩在安全的角落啃食干粮,积蓄力量。
两人的沟通不算多,也算不上特别愉快,每次白骁开口,高岩都仿佛是要上演一出活人暴毙的戏码,但是……白骁并不讨厌他。
甚至很欣赏这个时常暴跳如雷的中年将军,和他一起合作的这段时间,还是蛮愉快的。
而且没有他的帮助,单凭自己一个人,也的确很难将这头异变的砂兽彻底按死在黑沼泽里。
可惜合作却已经到此为止了。
白骁凝神沉思了片刻,从地上拾起那团如同凝胶一般的军魂残骸,重新摆在高岩面前,然后伸手在地上一擦,便在指尖点燃了一团火焰。
白骁记得很清楚,在葫芦原官道上,高岩曾经说过将军百战死,如今他也算得偿夙愿吧,那就……
“你就那么想我死?”
石雕忽然开口,惊得白骁都是手头一颤,然后连忙把引燃的黑甲罩袍给扑灭了火。
“你这都没死!?”
白骁是真的惊讶了,在他的感知中,高岩已经失去了几乎全部的生命体征,心跳停顿,体温下降,魔器也在迅速衰败……就算以尸体的标准衡量,这也是一具正在腐朽的尸体。
结果他居然还活着?!
高岩的确还活着,却和死亡已经很难划清界限,他紧闭着双眼,从中流淌出的紫黑色血液业已干涸。
他的声音则嘶哑干裂:“那畜生,死了吗?”
白骁看也不看那已经被挤成浆糊的蠕虫,说道:“你给了它绝对致命的一击。”
“有找到兽王的线索吗?”
白骁皱了皱鼻子,沉吟了一下,说道:“找到了。”
“我,并没有拖累大局,对吧?”
白骁真诚地说道:“你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这样啊……谢谢你了。”
白骁说道:“不客气。”
带着沉重的心情,白骁结束了对话,右手再次点起火焰……
却听高岩又说:“你就没考虑过抢救一下?”
白骁更是惊讶:“这还有救?!”
高岩却发出一声嗤笑,伴随笑声,他的整张面孔都忽然落下了一层飞灰。
“当然没救了,我只是还想着,或许临死前能让你小子热泪盈眶,哭着跪在我面前说你不能死。”
白骁想了想:“那你实在不该赶你那两个近侍回去。”
“是啊,我现在倒有些怀念那两个啰里啰嗦的小子了,不过,能和你一起追猎异兽,再葬身于此,我已经很满足了。多谢。然后,兽王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嗯。”
说完最后一个音节,高岩那千疮百孔的身躯忽然就化作一团飞沙,伴随沼泽地中的微风四散开来。
白骁手中的火焰却没有用武之地了。
地上,还残留着一团紫色的凝胶状物,那是高岩的魔器军魂。
白骁知道,这其实是他刻意留给自己的遗物。
魔道士死的时候,一般而言身上的一切都会随着生命的逝去而消亡,尤其是魔器更是难以保留。高岩身患绝症,靠着生化域大师的凝胶才维持着肉身不腐坏,魔器自然也是千疮百孔。
但这团军魂却被他以自然凝胶固定住,留了下来。
白骁可以将其化为己用,如同那些虎视眈眈的恶兽一般——他的确有这个能力,这团破损的魔器可以化作猎魔人的精纯养料,吸收效率只会比任何异兽都高!
他也可以将其送回虞山军,换取那些热血军人的无尽谢意。
但是白骁看着那些逐渐远去的灰烬,却还是再次点燃了手上的火焰。
高岩留下的军魂,迅速点燃,化作一条紫色的火柱。
片刻后,火柱的颜色退散——那些紫色,是自然凝胶被沼泽之毒感染后留下的遗毒,对于沼泽美食家而言,这些感染之毒已经不值一提。
烧尽毒素后,余下的则是将军一生的真正精髓,火柱中,开始不断折射出各种各样的野兽身影,以及形貌凶恶的暴徒……
这些都是死在高岩手上,而后被军魂吸纳过去的亡魂,如今在火焰之中一道归于消亡。
白骁站在火柱前,却忽然感到一丝恍惚,仿佛高岩的生平回忆也随之流入脑海。
他清楚地看到了高岩是如何以平民之身,挣扎于边郡的各个战场。
和平是帝国的主流,但边郡土地上的sāo luàn从来不曾断绝。
忽而觉醒的异兽,为非作歹的魔道暴徒,甚至还有独立势力盘踞……帝国的和平,靠的是军人的不屑努力。
高岩将军正是为了边郡和平而奋斗了几十年。
虽然大部分战斗都只留下了只鳞片爪的残影。而年轻时的高岩,作战技艺也算不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