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莹呆呆地站在火盆边垂泪,直到火盆里炭火燃尽了也没有发觉。屋里的凉气,压不住脸上的灼热。婉莹唯有用泪,浇熄脸上的炭火。
天色渐暗,厚厚的黑云又沉沉的压在屋顶上,看样子又是一场大雪。
碧桐姑姑和几个宫女,早早就抬着荣寿宫里的年例回来,分配完了之后,碧桐姑姑拿着婉莹那一份,敲开了婉莹的门。
“屋里怎么这么凉,天黑了,把灯点上吧!”碧桐姑姑放下手中的东西,趁着炭火最后一丝气息,赶紧添了几块碎炭在上面。然后拿着蒲扇,轻轻地扇火。
婉莹也赶紧找打火石。可是心烦意乱,找了半天才找到打火石,等婉莹点上烛灯的时候,碧桐姑姑已经把新炭给引着了,又拿着火筷子夹了几块大炭放进火炉里。
屋里渐渐又暖和起来,碧桐姑姑看见窗前那几朵开得正好的狐尾百合,被七七八八地剪掉了脑袋。
“哭了?怎么了?”碧桐姑姑原本是不想问,可是看了半天,眼看婉莹眼睛肿的跟半个桃一样,还是忍不住心疼的问。
婉莹一下子羞得脸红,但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心里腹里全是讨厌和愤恨。
碧桐姑姑一时弄不清楚状况,但是看见火炉旁边师大人的家书,稍微瞟了一眼,大约也猜到了缘由。只是这百合花为什么被剪掉了?碧桐姑姑搞不清楚状况。
“想家了?”碧桐姑姑问。
婉莹心中烦乱透了,既是又不是。但是又不能说不是,谁让贺佑安做出这样让人难以启齿的丑事,“嗯……”婉莹答应道。
“过了年,姑姑安排你跟家里见上一面吧!别哭了,哭伤了眼睛,仔细看不见诗书上的字儿!”
婉莹破涕为笑,说:“谢谢姑姑。”
“下午贺将军就是过来给你送家书?”
婉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敢说是。
“怪不得呢,晌午,我看贺将军一头闯进咱们荣寿宫,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原来是急着给你送家书。真是善良又心细的好孩子。”
婉莹不以为然地心想:“他,善良又心细?我呸!贺佑安简直是天底下第一号的衣冠qín_shòu,亏他整日里儒雅恬淡,背地里竟是一个浪荡龌龊的下流种子。”婉莹心里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肮脏的字眼儿全部用在贺佑安身上。
碧桐姑姑见婉莹一连漠然地望着自己,大约也猜得出应该是‘郎有情妾心未开。’心想:婉莹是将门贵女姿容绝世,贺佑安是虎贲独子fēng_liú倜傥,两人若是成就姻缘,也算是一段佳话。只是眼下自己看,大约是贺将军一往情深,而婉莹情窦未开。若是能在旁边帮贺将军一把,也算是成人之美的好事。
“贺将军从小跟着王爷在咱们西北所玩,隔三岔五地也总跟荣亲王留宿在太后的慈宁宫,后来太后心疼贺将军往来宫中辛苦,直接让贺将军跟荣亲王吃住一起,住在了荣寿宫里,就是咱们九爷现在住的那个屋子里。”
婉莹现在还不知道,碧桐姑姑已经在心里准备撮合她和贺佑安,仍是一连漠然地望着碧桐姑姑。
碧桐姑姑坐在火边,拿起婉莹没捅完的莲心,打开了话匣子:“将军自从住了咱们西北所,没有一个不喜欢的,太后喜欢养画眉,这孩子每天去后花园里给画眉找虫子。康太妃夏日里嫌知了吵闹,这孩子自己不歇中觉,顶着大日头一棵树一棵树地抓知了。那时候咱们荣寿宫里没有水井,吃的水都是水车送过来的。你不晓得那时候,一听见水车轱辘声,皇上站在一边指挥,荣亲王和贺将军两人争着抢着抬水,咱们九爷那么小一点,看着哥哥们做事,也跟在屁股后面照学。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再后来,荣亲王开府,贺将军也跟着出去了。”
婉莹心里正生着贺佑安的气,听到碧桐姑姑这么说,口无遮拦地开口道:“捉虫子是他觉得好玩儿,逮知了必定也是有趣的,至于抬水,肯定是效仿皇上和荣亲王。”
碧桐姑姑一听,就知道婉莹心中对贺佑安有所不满,也不打听,反正细水长流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放下了贺佑安的话题,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婉莹一起捅莲子。
晚饭的时候,碧桐姑姑,掀开帘子往外瞅了一眼,说:“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雪可真多,下也下不完似的。”
“昨儿的雪,像是没下透,今儿再下一场,说不定明儿天就晴了。”
“这大雪压山,不知道得冻死多少人啊。”
“姑姑,怎么忽然作此伤感之语。”
“嗨,今年春旱秋涝,入冬又一直下雪,许多家里怕是早就忍饥挨饿了!”
婉莹此时还未尝到人间的疾苦,春旱秋涝在她眼里仅仅只是:没了好雨知时节的意境,多了秋雨绵绵的愁思。至于忍饥挨饿,大约也想自己刚进宫那天一样大差不差,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她现在最烦恼的是贺佑安,恨不得把明日的十二个时辰变成一个时辰,早早地到了后天,他一走,自己好松一口气。
“姑娘早点安置吧,今晚若是下雪,明儿一早咱们去御花园收些雪水可好?”
一听收雪水,婉莹来了兴致,连忙点头答应。可是这雪仿佛跟婉莹作对一样,婉莹苦苦等了一夜,也没落下来,第二天仍是阴沉沉的。
碧桐姑姑侍奉完太妃的早课,来婉莹屋里说:“今儿定是要下,咱们明儿一早去采雪。”
婉莹心中欢喜,整整一下午捅了满满一小盒莲子,看着天不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