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不忍心去给婉莹擦泪,她清楚地感觉到婉莹正在梦中做一个艰难地抉择。
芸娘从箱笼里掏出两件素色宫女的衣饰,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妆台方便的高几上。
为乃娘穿素衣是婉莹自己坚持的,这个乃娘在生死关头,不顾自己的性命,用尽全身力量,将成郡王高高举在头顶。
婉莹感激这个从未多说过几句话的女人,为她服素,婉莹觉得应该也必须。
寂静的正殿里,沙漏的滑落声十分清晰,丝滑的细沙,裹挟着时光,义无反顾地跌进尘世的沙盘。
沙漏可以倒转,时光却无法逆流。
夜来了。
婉莹泪尽之后,自己睁开了眼睛,凄凄地对着身边的芸娘问道:“本宫睡了多久?”
芸娘慈爱地看着她说道:“我真不愿你现在起来,要是一觉睡到天亮,什么都遮掩过去了!”
婉莹摇了摇头,径直进了寝殿,脱掉身上的素锦,换上了寻常的宫衣。
“跟外面的宫女说,本宫今儿累得很,想早些安置,让他们都各自回屋吧!”
芸娘一边给婉莹系腰带一边说道:“放心吧,娘娘刚才睡的时候,我已经交代过他们了。”
主仆两人换好衣服,趁着夜幕,轻而易举地从问仙宫出去。所有人都以为皇贵妃已经下榻。却没想到,婉莹穿过条条宫道,迎着黑夜,来到安乐堂的一间排房里。
成郡王的乃娘,昏迷了整整半个月,最后带着事发当时的秘密,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没有人知道,几位少主子们为什么会齐齐地挤到容亭里?
婉芸说是刘昭仪勾引皇子公主们去看鱼,刘昭仪说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是婉芸勾引着皇太子的乃娘到了容亭。
两个人,谁在撒谎,婉莹猜得到。
她来这里,就是想为自己的心找一个答案。
夜色深沉且浓重,婉莹直直地坐在一架陈旧的屏风后面。一室漆黑。
夜色一点一点在婉莹的手上堆积。婉莹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沉重的夜色挤压得几乎要变形。
她忍着内心的挤压和煎熬,屏住气息,等着那个魔鬼的造访。
时辰一点一点流逝,到了子夜,安乐堂里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芸娘贴在婉莹耳朵边,悄声说道:“娘娘,不回来了,咱们走吧!”
婉莹摇了摇头,也轻轻用气息告诉芸娘:“她一定回来的。本宫要等到她。”
芸娘不再言语,站在婉莹身后,窥视着屏风背后的一举一动。
夜色渐次浓重,又渐次密集,该来的,终于来了。
四更刚到,一个悉悉簌簌的裙衫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安乐堂这间屋子前。
婉莹和芸娘,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屏风后面。
‘吱呀’一声,门还没完全打开,来人被这个声音惊得停住了手。
黑暗的屋子里,婉莹清楚地感觉到,那个人又放轻放缓了动作。
门被打开了。
那个人径直走到暖炕上,不由分说地喘着粗气使劲用力。
‘额——’
绳子交叉发出的摩擦声,裹挟着一个女人用力扯拽的发力声,声声不拉地传进婉莹的耳朵里。
杀人灭口。
一通惨绝人寰的折腾之后,那个人将乃娘倒挂在房梁上。
婉莹借着些许深浅不一的投影,隐隐约约感觉到乃娘被那个人倒挂在了房梁上。
婉莹愕然:手无缚鸡之力的婉芸怎么会有这样惊人的力量呢?这太可怕了!
这一幕像极了另外一个女人的死,那就是永安皇帝的薛贵嫔。
芸娘也震撼了,她躲在屏风后面,亲身感受着屏风前面的一切。
婉莹轻轻地从怀中掏出火石,芸娘接过火石,点燃了攥在手中的蜡烛。
“额——”
那个人听到打火声,本能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这是一个嘶哑无力的喊叫。声音还没走出喉咙,就变成嘶哑的空气,传进婉莹的耳朵中。
芸娘擎着拉住,迅速越过屏风,直接站在那个人面前。
屏风的背后,婉莹清晰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