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谁给你的药?”
红芙已经疼得不会说话,只是顶着肚子在铺上打滚。
婉莹不停地将毯子盖在红芙身上,红芙不停地翻身,毯子无数次滑落。
郎中请来的时候,上衣衣襟的扣子都没来得及扣上。只看了一眼,就冲着芸娘说道:“赶紧拉到城里吧,迟一刻,大人也保不住。”
婉莹被这一句话直接砸懵,刚才老鸨子还说没事儿,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保不住了?
“你把话说清楚!”
婉莹狠厉地喊出来,屋里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她八成是血崩了,赶紧送到城里找个大夫吧,早一些,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你救救她啊,你不是郎中吗?”婉莹一把将准备抽身的郎中拽回来。
“我是军医,跌打损伤,刀伤箭伤能治,千金科我爱莫能助。”
郎中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婉莹还是不放郎中走,放低音调哀求道:“你快给她看一看啊!”
郎中皱着眉头,苦口婆心地说:“别耽误功夫了,赶紧进城找个好大夫,你看她出的血,再迟,命就没了。”
郎中说完,摇摇脑袋,径直走了。
婉莹怔在原地,看着已经疼昏的红芙,冲着帐外大喊:“快来人,快来人。”
十几个士兵,匆匆将下身淌血的红芙放在担架上。四五个女人,紧紧地追在后面。
红芙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一路上的泥土花草,芸娘和崔莺儿扶着婉莹,紧紧地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慌张的火把上,一只飞蛾,视死如归地撞过来。刹那间变成一个转瞬即逝的火星,一倏忽便烟消云散。
秋夜里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削刮着婉莹的脸,婉莹望着昏死的红芙,心里如同刀割一样难受。
“娘子,你慢点儿,当心失脚跌倒。”芸娘呜咽着,一边看着红芙,一边望着婉莹的脚下。忽然间自己一脚踏空,一个踉跄,直接倾倒在山路中。
膝盖刚好磕在石头上,芸娘顾不上疼痛,一下子爬起来,继续搀扶着婉莹往前走。
婉莹只记得,那一夜的路好长好远,好像一辈子都看不到头的样子。后来崔莺儿纠正婉莹说“其实那天夜里,一共走了没多远,前后连一个时辰也不到,估计也就十几里的而已。”
摇曳的火把忽然停了下来,婉莹挺着肚子,一下子扑过去,大声地喊道:“怎么不走了?快走啊!”
十几个士兵都沉默不语,昏黄的光线下,红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十分安详。
崔莺儿猜到了士兵们停下脚步的原因,松开婉莹的胳膊,走到前面,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红芙的人中。
果不其然,再也没有任何气息从红芙的鼻子里呼出来。
红芙死了。
露水早就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衫,婉莹落寂地站在乱草丛中,望着地上的红芙,静静地闭上了眼,两条滚滚的热泪,直接喷涌在红芙已经冰冷的身体上。
逃了三个月,最终还是没能逃出命。红芙你好傻。
婉莹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身子,轰然瘫软在红芙的身体上。
已经冰凉的红芙再也听不到婉莹的呼喊。
“你也离开我了,我们说好再也不分开,你怎么能不守承诺?”
冰凉的秋夜中,婉莹的嚎啕在回声中来回绵延。红芙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再也听不到婉莹对她的呼唤。
儿时的陪伴,患难中的相扶相持,还有骤然离世的悲绝,在空旷的黑夜中,交织盘旋,爆发陨落。每一次歇斯底里地喊叫,除了惊起树上的寒鸦,再无其他。
红芙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想要除掉自己身上的祸害,老天爷也算是成全她了。
芸娘扑在红芙身上,心里为这个苦命的姑娘喊冤“为什么让这么好的姑娘枉死,老天爷,你糊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