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中间的八仙桌上,密密麻麻地摆着几十个大小精致的盒子。高姨娘拿着一个累丝点翠衔珠金凤不松手,只等婉芸过来,像是等了半天,微微嗔怒道:“芸儿,快过来,试试这个金钿。”
崔姨娘的婉苹不过七八岁,拿着一只宫中新制的红羽插花喜得不能自胜,吵闹着让崔姨娘将红羽插花戴在自己头上。
婉芸走到高姨娘面前,微微屈膝,高姨娘将点翠金凤戴在婉芸发髻正中间,心里美滋滋地端详。一旁的李姨娘连连奉承到:“我的亲小姐啊,啧啧,竟想个杨贵妃的模样。”
高姨娘一听崔姨娘这话,心里更是乐得开了花,更加骄矜得意。对着白柳氏说:“这金凤我们婉芸要了。”
崔姨娘原本还指望着婉芸试过之后,让自己的婉苹也试试,没想到高姨娘竟然不给机会,这么贵重的首饰,竟然出口买下?高姨娘平日里一毛不拔,今日怎么舍得花这银子?这累丝金凤少说也得100两?
崔姨娘正在纳闷儿的时候,只见翠柳氏毕恭毕敬地递给李姨娘一个紫玉的蝴蝶钗。一看就是个稀罕的物件儿,嘴上恭维着说:“这支钗不要钱,算我送给李姨娘。”
婉莹心中唏嘘,这么贵重的物件,怎么能够轻易送人,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心中只等李姨娘和白柳氏如何应对这只玉钗。
高姨娘一见紫玉钗,再一比婉芸头上的金凤,两者相比较,就知道自己拿的是个二等的货色,心中连连后悔自己方才操之过急。
李姨娘也不接紫玉钗,只矜持地说:“这么贵重的首饰,我怎么好白拿,还是说明了价钱,我们老爷好付账。”
崔姨娘接过话:“老爷付账是什么意思?平日里咱们私底下购置的收拾,不都是自己体己的银子吗?”
“崔姨娘有所不知,二小姐三小姐如今待选入宫,大小姐也到了说媒纳亲的时候。这些收拾将来是要算作嫁妆的,当然是你们家师老爷出费了。”白柳氏递了一个纯金步摇给崔姨娘。
高,李二位姨娘会心一笑,崔姨娘这才明白过来原委:“感情是不花自己的钱啊?怪不得一个一个口气比嘴巴还大。这一屋子里,除了婉婷是大老爷府里的,也就自己一个人是花自己钱来凑热闹的。”想到这里,李姨娘心里如同跌进了冰窟窿里,只觉得四周都是硬邦邦的冰橛子,狠狠地戳着自己的心。
只一瞬间难堪,就换了一副娇魅的笑脸说:“真真老爷只疼惜三个姐姐,唯独我们婉苹是个没人疼的猫崽子,没人疼了,罢,罢,罢,老爷既然不给我们掏银子,少不得我自己掏银子给我闺女做妆奁之资了。”说完对着屋里一众人等做了一个无可奈何地手势,嘴上还说:“我以后只跟我们老爷加倍要回来呢!”说完自己努努嘴,笑了一大串。
众人见崔姨娘的模样着实都笑,都哄然笑作一堂。
“方才明明看见崔姨娘有些气恼,怎么转眼就烟消云散?”婉莹只心里略略的思略了一下,实在觉得崔姨娘的模样搞笑,也跟着众人哄笑了一阵。
这边李姨娘,接过金步摇,不往自己发髻上插带,也不给婉苹插带,只问白柳氏说:“这步摇多少银钱?我去给你凑银子去。”
说完众人又是哄笑,白柳氏连连打趣,说:“我的好奶奶,您也说凑银子,那我们就得上街要饭了。活该我刚才多嘴,这钗也送给奶奶,只当我给奶奶赔不是。”
这白柳氏,在京中逗卖珠宝头面,也深谙大宅门里的明争暗斗,她原本是个精明奸猾之人,刚才多那一句嘴,实际上是给李姨娘解围。这一点李姨娘,早就已经心领神会。
这位白柳氏是柳阁老的妹妹,柳阁老未曾出仕之前,也不过是一介落魄书生。自己的妹妹也只能嫁给走街串巷,摇铃卖货的白家。也算是白柳氏命好,这白家太爷打得一手好首饰,渐渐在京中站住脚跟,加之现在,国富民强,战乱不再,京中颇为富庶,所以白家竟渐渐发了家,成了京城中的暴发户。别的暴发户都不能入得权贵们的法眼,可白家做得是首饰的买卖,颇受京中贵妇们的追捧。尤其是白柳氏,最是能言善道,惯会察言观色,溜须拍马,拈花献佛,没有不精通,没有不地道。所以,这白家的生意更是一时无两。
今日白柳氏也是收了自己嫂子的请托,来与李姨娘,拉扯婉蓉与柳家少爷的婚事。师家最近炙手可热,尤其是两位小姐入宫待选在京中传开,更加不可一世。这门亲事做成的话,自己母家既能游走于朝中清流,又能结荫手握兵权的武官,对于哥哥的仕途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然而,李姨娘已经得了师大人的命令,绝对不能和柳家联姻,更听老爷的口风说:‘荣亲王府的一等侍卫贺佑安这几日曾探问过婉蓉,言辞间颇有爱慕之意。’贺将军是朝中冉冉升起的新贵猛将,将来封公进爵也是指日可待,只怕权势超过师家也是有可能的事情,再相比较柳家已然,颓颓然一副没落的清流的架势,又有退婚的败笔,实在不能和贺将军相比较。
所以白柳氏今日百般殷勤讨好,李姨娘却不为所动,连那只紫玉钗也不曾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