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可真挑剔,人家这件宫装是瘦身裁制的,你看裙身到腰这儿收了好几寸,就算不用束带,也显得纤腰柳摆,不似咱们的宫装,上下一边宽,跟个水桶一样,要不系一条束带,腰看着比四五十岁的嬷嬷们还要粗壮。”
“弄着这么紧绷,怎么干活?手伸不出,腰弯着难受。咱们是干活的宫女,穿这么妖佻,怎么干活?又不是去勾引爷们儿,弄得纤腰柳摆也不怕人笑话。”
“我不怕人笑话,姐姐不要,那这两条我都要了。”宝珠当仁不让。
红花一听着了急,连忙从齐秋丽手中夺过一条,嘴上说:“谁说我不要了。这条是我的,那条是你的。”
齐秋丽见两人收下宫装,自己的事情也算办完,待想跟两人话别。只见两人拿着宫装已经开始在身上比划。
齐秋丽正准备出屋,红花难然地说:“你也跟师小姐说一声,我们就不去送她了,之前言语上有对不住的地方,让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计较。”
齐秋丽点了点头,忽然在心里对婉莹生出一些敬佩的情意。
齐秋丽出了屋子,还能听见两人在屋里说话。
“你方才说了那么多不好,怎么到最后又要了。”宝珠说。
“傻子,人家送点旧东西,咱们就欢喜得上了天,那不是上赶着让人家瞧不起吗?更何况咱们平时也总在背后说她坏话,冷不丁又要人家衣服,显得咱们没志气。”
齐秋丽笑了一下,也不再多听,一转身回到屋子里,见婉莹还正在收拾书卷,嘴上抱怨道:“好小姐,这两本书你一盏茶的功夫还没装篮子里?”
“一下雪,我心里烦得很,坐在这里心里总是不踏实,也没心思收拾。”
齐秋丽从婉莹的箱子里,将一个大红的水獭皮大氅取出来,递到婉莹的手里。
“天要下雪,谁也拦不住,可是穿的暖和一点,路上也少受些冻不是?还好这光景上下了雪,要是行李抬走了,想加件衣服也不能了。转身又忙活其它事情,说:“所有捎带的行李一应检点了一遍,等晌午太监过来一一过了目,贴上封条,然后抬走了也就齐活了。”
看着秋丽忙前忙后心里着实感慰,放下大氅说:“你说的也对,若不是下雪,恐怕箱子早就让人抬走了,像加一件衣服,也不能,只能挨冻。倒是早早地下也好。难为你了,这些活计也要你张罗惦记。这件水獭皮大氅,你要不拿出来,我都忘了还有这件东西。”
秋丽原本数着箱子的个数,听着婉莹的话,指头在空中半天不动,然后头也不转地说:“我原本就是丫鬟的命,为你和王爷做这些,我愿意。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说多了你心里不痛快,我心里也不痛快。”
婉莹也不再言语。
正午时分,几个太监过来,一一检查了箱子,核对了入宫时的记录,确认无误,然后贴上封条,一个一个的抬走了。
行李刚走,就有太监过来传话说,内庭有旨意,荣寿宫宫女师婉莹,齐秋丽于未时从贞顺门出宫。
终于等到这一刻,婉莹接过出宫的令牌,披上大氅,回望了一下这个狭小局促的屋子,合门而出,走出荣寿宫的大门时,婉莹回头,看见正殿西侧的窗子打开,僖贵太妃和碧桐姑姑立在窗前,那么远,远到婉莹都看不清楚她们的脸。碧桐姑姑挥了挥手,眼里的婆娑之意一泻而出,婉莹也挥了挥手,对着西窗的方向,鞠躬三拜。
脸上流着泪,心里不停地泣叹:“从始至终也没有接见过自己,但是却默默地关照着自己。自己一个宫女,能在荣寿宫的庇护之下,在波云诡谲的后宫安然无恙。僖贵太妃和碧桐姑姑,果然是最有智慧,也是最疼爱自己的。看似不愿意过多接近自己,实则是最好的保护。”
想到这里,心怀感激,转身朝着绵寿桥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