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之事,就是这样,说谈感情,那是自己想得太多,说不谈感情,那好像就没有什么可谈了,人终究还是感情动物,这是不能缺少的。
有些事情,甘奇有想过和盘托出,和盘托出,想来也不过就是今日这种场面。
人嘛,要能屈能伸,要忍一时顾大局。这是赵宗实觉得甘奇应该做的。
“此事与殿下无关,我只是想自保,我与韩琦相比,蚍蜉与鲲鹏之别也,他眼中自是看不上我的,踩死我,不过是抬脚之事,我与那蝼蚁一般,避无可避。但求保得一条生路而已。想来韩琦也不会因为我一个个小小六品就与殿下生出嫌隙。若能安稳度过此劫,还能在朝堂效微薄之力,若有来日,我也定会竭尽力,以报家国。”甘奇说得有些负气。
赵宗汉看得赵宗实面色有些变化,连忙也道:“兄长,道坚不是愚蠢之人,他心中沟壑纵横,便也知道轻重得失,兄长当多多帮着道坚才是,道坚与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赵宗实立马说道:“我就是一直在韩相面前抬举着道坚,所以此时才会叫道坚来问。且不说韩相为人如何,至少在此时,他对我们来说是那天大的助力,道坚若是真与他有仇有怨,此时委屈一下,求个万,忍一时顾着大局,想来韩相鲲鹏一般的人物,只要道坚能与之好言好语,他暂时也不会如何与你计较,我也会在中间多多斡旋。道坚以为如何?”
忍一时顾大局,这句话赵宗实还是说出来了,都在甘奇的预料之内。
甘奇不是不能忍一时而顾大局,关键是甘奇知道,就算忍了一时,加赵宗实在中间斡旋,韩琦也不可能放得过他。
若是此时甘奇逼着赵宗实在他与韩琦之间做出一个选择,那就是小孩子的想法了。帝王之家,你说这个,那是有多幼稚?登基才是帝王之家一切行事的基本准则,感情也应该在这个基本准则之内起作用。
为何赵宗汉能与甘奇成为真正的朋友?为何赵宗实会说出今日这一番话语?
这就是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问题了,赵宗汉是朋友,赵宗实其实是领导,然后才是内兄。
与领导成为朋友,那是不可能的。差事办好了,才能是朋友。差事若是有差错,领导永远就是领导,没有一点侥幸。今日赵宗实还只是仁宗膝下唯一的皇子,来自赵宗实若是成了皇帝,许多事情就更要谨小慎微了。
历朝历代,从龙之功看起来荣耀加身,其实祸福难料,多少从龙之人,转头来不过也是一个人头落地的结局,这才是现实与历史的常态。那些什么从龙之后与皇帝亲如一人的,都只是话本里的故事。
但凡看着故事,有侥幸的人,以为自己真的可以与皇帝亲密有加的人,才是真正第一个人头落地的人。
最是无情帝王家,不是玩笑。帝王从古都是称孤道寡,就是告诉你,他是孤家寡人,不要过于亲近。
甘奇早已过了妄自尊大的时候了。对这一切早已看得明明白白。
甘奇还能答什么?
“殿下,朝堂之上,我弹劾韩琦,多也是沽名钓誉之想,并无任何实际罪名,殿下放心就是,轻重缓急,我都有个分寸。如今身为清流言官,官家在上,岂能事事低眉顺目?那如何能受官家看重?”甘奇如此解释一语,无可奈何。
这一语,听得赵宗实心中大定,口中连连说道:“原道你是这般想法,那就好,那就好。”
赵宗汉也是喜上眉梢:“兄长,我就说道坚心中自有分寸吧,你看,果然如此吧?刚才你就是白白担忧。”
甘奇也笑了笑,一切还是靠自己的。
甘奇带着稍稍有些不舒服的心情回衙门而去。只是他没有想到,转过头来,老皇帝就召赵宗实去见了。
老皇帝当面,赵宗实老老实实见礼,躬身一旁,只能聆听圣训。
今日老皇帝是真有圣训,开口说道:“听闻近日你足不出户,也不见人?却独独只与甘道坚频频相见?”
这话问起来,就是有原因的,如今这个年纪的皇帝,不会说一些没有用的废话。
赵宗实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父皇在上,儿臣如今之身份,万万不敢与外臣交际,唯有道坚,乃是宗兰之夫婿,自家之人,所以才多有走动。”
“唉……朕也知道,但是难免落人口实,这不,就有人来与朕说这些事情,朕也知你一向是安守本分的人,不是旁人口中说的那般。但是也要顾虑一下,以往甘道坚是个商税主事的时候,便也无人多说,如今他乃是御史,身负监察百官之职,也算权柄在握,就当避嫌了。”老皇帝这不是敲打赵宗实,只是在教育他而已。能把赵宗实立为皇子,老皇帝还是喜欢他的。
“是是,儿臣知晓了,以往便再也不敢见他了。”赵宗实被吓住了,连连说道。
“你啊……一家之人,怎么能不见了,逢年过节,总还有个天伦之乐。只是叫你平常多多注意,避一些嫌疑就是。”老皇帝很是正统保守,避嫌与亲情兼顾,这是他的价值观。
“儿臣明白了。”赵宗实躬身一礼。
“明白就好,将来你若是继承大统,自然也当有几个肱骨之臣,甘道坚若是一直如此勤勉为国,朕会把他留给你的。”老皇帝这话就真的说透彻了。
“儿臣万万不敢胡思乱想。”赵宗实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