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楚方芳微笑着问。
“此后的一段日子,”北漂萍认真地说,“梓原经常会穿过整座城市来到我暂住的地方,陪我妈唠嗑,带我妈出去散步,给我妈拿个苹果时还要把皮给削了;我与我妈发生争执,梓原他也就装模作样地站在我妈那边帮腔……我妈对这个在他乡异地照顾自己女儿的男孩很是满意;然后,梓原就在地铁的末班车快要到来的时候提出告辞,在离地铁不远的存车处取过自己的自行车,然后又独自寂寞地穿过整座城市,赶回自己暂住的地方……”
“他不是坐地铁去看你的?”楚方芳纳闷地问。
“是的,”北漂萍肯定地说,“他一直没有告诉我他是骑自行车来的,因为他很心疼那十几块钱的路费,因为他真的还很贫穷!”
“我也体会过那种一花钱就心疼的感觉,”楚方芳感慨地说,“那种感觉真的让人很难受!”
“我妈走后的那天晚上,”北漂萍语气平静地说,“我请梓原到餐厅吃饭。餐厅里,温暖如春,歌声悠扬;餐厅外,天寒地冻,雪花飞舞。我端起酒杯轻声地对梓原说,谢谢他这段时间来帮我。梓原微微一笑,很少喝酒的他也端起手中的杯子,他说那是他应该做的!”
“梓原是个内向的男孩,对吧?”楚方芳思索着问。
“是的,”北漂萍认真地说,“我那天微笑着看他的时候,眼睛里其实已经有了流泪的感觉!那天,梓原在不知不觉中就喝多了。我想留梓原到我的住处,可我想了想始终没有说出来。我看见有些醉意的梓原勉强地从桌子上抬起头,依旧像往常一样地说:‘我会回去的!我们只是朋友,对吧!感情对于你只是过去时,或许还有将来时,但绝不可能是现在时,对吧!’我听到梓原这么说,轻叹一声,扭过脸去,摸了摸有些酸涩的眼睛……”
“他真的很老实!”楚方芳说。
“是的,”北漂萍说,“他走的时候,马路上雪花纷纷扬扬。凛冽的寒风,就像哭的一样在‘呜呜’地吹。我和他就这样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挥手告别……”
“后来呢?”楚方芳问。
“后来,”北漂萍泪光闪闪地说,“我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得知梓原死讯的!”
“他怎么死了?”楚方芳吃惊地问。
“他骑车摔到路边正在施工的深沟里,”北漂萍难过地说,“沟底,是那刚刚铺设的坚硬冷漠的铸铁管道!沟上,那个写着‘施工绕行’的牌子早就无力地躺倒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他没有发现那个牌子,也没有人发现他摔到了深沟里,直到第二天,他才被人发现!”
“他要晚上留在你那就好了!”楚方芳惋惜地说。
“是的,”北漂萍喃喃地说,“他为什么就不等我把话说完呢?我真的想对他说,请他晚上留下来陪陪我吧!我真的早就想说了……”
楚方芳含泪欲洒。
北漂萍泪流满面。
“他其实也是幸福的,”北漂萍擦了擦眼泪后说,“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一切永久地留在了这个让他处处暂住的城市!”
“这绝对是一个悲情的城市!”楚方芳喃喃自语,“一切都是暂时的!房子是暂时的,暂住证是暂时的,工作也是暂时的……就连爱情,也是暂时的……”
“梓原死的那天,”北漂萍一脸伤感地说,“雪花真的好大好大,我在冰天雪地里抬起头,感觉冰凉的雪花在自己的脸上一片一片地融化。雪,融化为泪;泪,凝结成冰;冰,堆在心头;心,依旧在漂!”
楚方芳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抽了抽鼻子,默默地拿起纸巾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
“我的故事讲完了,”北漂萍苦笑着说,“昨晚我还做梦,梦见梓原依旧像往常一样独自来到地铁出口不远的地方,找到自己那辆已经落满厚厚一层积雪的自行车,擦了擦上面的雪花,然后迎着劈头盖脸袭来的雪片和凛冽的寒风朝自己租住的地方赶去……”
我的眼睛渐渐地模糊起来。
泪水倾情而出。
“我们讲完了,”楚方芳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你也流泪了!”
“我当然得流泪了,”我一本正经地说,“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端回来的热菜热汤变成了冷菜冷汤,我还不能去吃一口去喝一口,我能不伤心吗?”
“别伤心了,”楚方芳呵呵一笑,“我不是怕你吃完,我是怕你吃饭时影响我和别人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