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上的战斗,行进到半柱香之后,情形便已经崩溃,胜利的天平朝着其中一方彻底倾斜。
力量上的悬殊,并不会导致奇迹的出现。
老刀业已尽力了,他曾经率领身边还能抓住的人,三番五次的争夺甲板控制权,全都以失败告终,敌人的数量人太多,甲板上甚至有些不够大。
最后一次,争夺战,老刀身边还剩下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他可爱的儿子,另外一个是浑身浴血的刀客,他的刀,满是卷曲的豁口,他的身体,也满是伤口,支离破碎,鲜血就要流尽。
他们退守船舱时候,大门紧紧的关闭着,推不动,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声音,最后一个刀客,绝望的眼睛里流淌下男人不该存在的眼泪,靠着仓壁缓缓的滑了下去,永远闭上了眼睛。
船舱之中,没有人。
他们被上天忽略了,被人遗弃在甲板上了。
整个战斗,不见二哥的踪迹,阿泰也没有实体,他们两个没有加入战斗。
人去了哪里?
老刀也想找到他们。
但这不是导致失败的重点。
冥月武艺非凡,一个人,便能轻松斩杀船上数十个武艺高强的护卫,其他魔炎高手,在一对一的情况,大船护卫尚不能取胜,因此败了,败得彻底,毫无悬念可言。
魔炎教派的人围了上来,不着急动手。
冥月穿过人群,看见老刀父子处境凄楚,船舱大门,好像一堵墙似的,阻隔了生与死。
“宋白甲那个混球,不在船上?”冥月问道。
老刀摇头苦笑,“这都是命!”
“果然不在船上。”冥月怒吼道,“我设计如此周全,竟然还能让他给逃了。”
“爹呀!”小刀拉了拉老刀的胳膊,“我们现在怎么办,没有人来救我们了。”
老刀握了握玩刀,现在他有些沉,老刀有些倦了,没受伤,身上全是血,都不是他的,他黯然心伤,惆怅的说,“我的儿,趁着老爹还有一丝力气,送你下船,此后,江湖路,就靠你自己走了。”
“爹呀。”小刀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豆大的泪珠落下来,“你可不能离开我,我们说好的,一起走江湖,有我也有你,江湖那么大,我会迷路的。我不会自己走。”
“江湖大,但是路只有一条。”老刀抚摸着小刀的脑袋,哪里的头发,软绵绵的,头皮上带着温暖,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触摸自己的儿子了,老刀不免要对他今后有个忠告。“我的儿,你需要记住,人心难测,一入江湖,生死都是命,命中有时,当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冥月看着老刀父子,嘴唇翕动,欲语还休,给了身边手下一个颜色,他们绕到了船舱的侧面,那里有几扇窗户,可以进入,虽然关闭着,木头挨不了几下刀剑的砍伐。
“你们父子,好好叙叙旧吧。”冥月笑着说,“今日全当我大发慈悲了,等你们谈好了,我送你们一起上路。”
“妖女。”小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吼道:“你敢伤害我的父亲,我发誓,永远不会放过你。”
冥月不屑的哼了哼,“你怎么不做鬼也不放过我呢!好吧,我求你放过我,这样对你们父子,算是尊重了吧?”
“我的儿,先别管他。”老刀说。
“你们说,你们说。”冥月推开了人群,走到了后面去,低头,看着瑟瑟泛红,飘着尸体的江水。
其余人依旧围着。
这次,冥月动了恻隐之心,对老刀甚至是打从心底里有点佩服,所以,打算给他们父子俩最后一点温存的时间。
一个受雇佣的游侠,为钱财卖命,蠢到了极点,但能做到他这般不畏强敌,死战到底,放眼整个江湖,侠客一群群,还讲狭义的,能有几个?
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是人的问题。
什么是侠客?
老刀擦去小刀脸上的眼泪,说,“你切记住一句话,人固有一生,便固有一死,死得其所,是侠义,江湖里不能没有这种感情,失去了他,那边不是江湖了,我们即来江湖,匆匆都是过客,要你来当身怀侠义的客,你可明白?”
小刀点头,“爹呀,儿明白。”
“当真明白?”
“爹,你死,你是侠客,我要学你,但我不能死,我要为你报仇,我要杀光这里每一个人。”
“混球。”老刀骂道,“爹,不是侠客,爹配不上这个字,你记住,真正的大侠,活着的时候,他是没有资格配得上这两个字的。”
小刀怒道,“大侠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因为大侠,没有办法活着,江湖上有许多牺牲,大侠要心甘情愿的赴死。”
“我明白了。”
“当真明白了?”
“爹,你死吧,你送我离开。”小刀点点头。
“臭小子,别忘了,清明时节,给老爹装上一壶好酒,洒入这江水里,要不爹没有酒喝,会寂寞。”
“你有我娘陪着,不寂寞。”
小刀始终不知道,十三年前,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大雨在山中形成了洪峰,要挟着泥土和碎石,呼啸而下,冲垮了一座石桥,阻断了两山之间的通道。一个骑着马的年轻男子,在雨中迷失了方向,来到一处山坳里的神庙之中下榻,在那私下透风,老鼠狂叫的破屋子里,墙角的干草里发出古怪的声响,年轻男人拨开了干草,发现了一个浑身瑟瑟发抖的小婴儿,他是那么的可爱,小小的胳膊,嫩嫩的肌肤,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