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谦玉也能更清晰的看见他的脸。
他是一个约十三四的少年,下巴上已经有一圈模糊的胡须了,他的眼睛很大,炯炯有神,在烛火的照射下,像狼的眼睛。头发蓬松着,穿着一件并不合适的大长衫,露出了细长的脖颈。腰上扎着一条黑色的细带,带上别着一把刀库,刀柄上有一颗明闪闪的宝石。他是蹲在自己面前的,仍能看出他的个子不高。
“我的...”陆谦玉欲言又止,拱拱手,道了一声:“真的谢谢你,救命之恩,难以为报。”
“你是在找你的武器吗?”少年噗嗤一笑,“我爹说,江湖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说着,少年神奇般的将陆谦玉的断剑和浪流的酒葫芦拿出来。
“我叫小刀。”少年热情的伸出一只手,陆谦玉瞧见那只手背上,有极多的沧纹,随后,少年又转为了抱拳,询问道:“你浑身是伤,可是被人追杀吗?”
“是这样!”陆谦玉毫不隐瞒的点点头。随后惨笑着说,“我以为自己死了。”
“阎王,可能并不想收你!”少年说。
接着,陆谦玉的伤口这会儿又开始疼了,他挪动着,依靠着船舱坐下。
他问:“你救了我,不担心卷入是非之中吗?”
“我爹说。”少年席地而坐,他改了口,“不,这是我说的!江湖里,是非曲直,哪里说得清!”
咳咳咳!
他话音刚落,阴暗里传来了一串沙哑不沙哑,沉重又不沉重的咳嗽声,“小刀,又在胡说八道!”
“爹呀。”小刀站起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由黑暗里走出来。
陆谦玉挣扎着起身,只听他说,“别动,我救你了,可不希望你死在这艘船上!”
“我叫陆谦玉!”陆谦玉还是站了起来,他抱拳说:“英雄,救命之恩不言谢,只等来日,报答二位。”
“嗯!”男人点点头,“我儿子不是说了,江湖事,有所为,我救你,也算是你我有缘,从未想过索取回报!”说完,他递过来一个精美的小瓷瓶,“你且安心养伤,早些离去,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地。”
陆谦玉接过瓷瓶,他认为里面可能装着疗伤药。那一瞬,他呆住了,说不出一句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内心五味杂陈,他与两位素昧平生,何德何能受此恩惠?
少顷,他由口中挤出几个字,“敢问,英雄大名?”
“何谈大名?”男人语气缓和,平静的说,“小刀是我儿子,我就是老刀。”
“老刀前辈!”陆谦玉弯腰行礼,便觉得腹部的伤口一一迸裂,他忍着剧痛,说道:“我本麟州城陆家少爷,逆贼害我全家性命,又伤我至此,等我复仇成功,一定千倍,万倍报答与您。”
“那我祝你早日手刃仇敌。”老刀皱着眉头,面前这位白净的年轻人看似孱弱,却生性倔强,尤其是疼痛入骨,岂是一般人可以受得了的,而他偏偏面不改色,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个好汉了。于是,在惊讶之后,他笑道:“我等从江湖中来,往江湖中去,若是日后,还能再见,说明缘分使然,我定会欣然接受你的报答。”
听对方如此说,陆谦玉心里这才好过一些。他与面前二位父子萍水相逢,幸得他们搭救,否则自己必然溺死在江水里不可,谈何复仇大计?此乃是再造生命之恩,无论日后如何报答都不过为,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哪怕是奉献出自己这条性命,又有何妨?
“天涯海角,能够在此相聚,还真是缘分。”陆谦玉感慨万千,他继续说:“老刀前辈!敢问,这船通往何方?”他心心念念,都是复仇,浪流石翁生死未卜,而他不知身在何方,哪能任由自己像个浮萍一样在江水里飘荡?
“沿江而下,道,接着,老刀打断了他。
“休得胡说。”
老刀深情黯淡,看似非常不悦,他瞪着小刀一眼。
“是这样的,既然我们有缘,也不用隐瞒。”他向陆谦玉解释,“我等本是江湖中的散人,喜欢四处游历,前几日正要下中原去,顺路讨了个活计,保护一位雇主,去往东丘。”
陆谦玉慧眼如炬,早已从老刀和小刀一身平凡朴素的装扮中品出他们并非这船的主人。
然而,他也不想了解雇主又是何人,他说:“老刀前辈,小刀兄弟,二位能在船舱下留宿我一夜,又替我疗伤,已经是天大的恩德,我陆谦玉感激不尽。”
“你们公子哥,都如此寒暄吗?”小刀立在一边,撇着嘴说:“感谢长,感谢短,听起来别扭!”
“哦?”陆谦玉一时费解。
“都说了是缘分!”小刀解释道:“缘分是很微妙的,他让我们成为了朋友。”
“哦!”陆谦玉展露了笑容,“承蒙小刀兄弟抬爱,能与二位成为朋友,我将倍感荣幸之至。”
“喂!”
此刻间,船底舱室的门被拉开,走下来一个提灯的水手,他朝着三个人大叫:“刀客,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家伙,老板让你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