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二十三日,凌晨。
当晨光再次降临的时候,袁贵妃正和崇祯皇帝的两个儿子,永王朱慈照和五皇子朱慈焕一块儿在一间破庙里面抱头痛哭。
因为他们已经被两千多骑白帽青袍的大顺军骑兵给团团包围了!王承恩领着二三十个最忠心的太监堵在破庙门口,正在和大顺军的一个什么都尉谈判投降。
而朱慈烺下达的“投降保命”令旨,这个时候就在袁贵妃手中捏着。
大明抚军太子的旨意是不许殉节!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朱慈烺这里是不允许的!袁贵妃要是死了,朱慈烺的两个弟弟谁照顾?
朱慈烺对父亲崇祯皇帝是孝顺,对弟弟们则是友爱。怎么忍心他们在闯王手中孤苦无依,没有人照顾?所以他才会让袁贵妃和永王朱慈照、五皇子朱慈焕一块儿行动……还安排王承恩这个忠义太监和他们几个在一起。
这份兄弟友情,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什么?奉旨投降?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拿着一本用白话文写成的太子令旨看了两遍,李自成的侄孙李来亨只觉得不可思议。
这份令旨上说王承恩乃是大明朝难得的忠义之士。他不畏艰险,保护太子和三位皇子还有袁贵妃突围,在遇到敌军追击,无法全军脱身时,还毅然决然的承担起殿后的重担,让太子、定王先走。自己保护袁贵妃和两位年幼的皇子断后。
此等忠义行为,实在让天地为之动容,让山川为之色变。所以抚军太子殿下不忍忠义之士不得善终,也不忍自己弟弟和庶母无人照料,因此特下令旨,命王承恩投降保命,并托付他照料袁贵妃和两位皇子……
“姓王的,”李来亨看着站在自己马前,垂头丧气的忠义之士王承恩,“朱贼的太子之前和你在一块儿?”
“在一块儿,”王承恩点了点头,“要不然他怎么给我下令旨?”
也对啊!李来亨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李来亨又问:“那朱贼的皇帝呢?他在哪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王承恩说,“我就奉命保着太子,不知道圣上在哪里?”
“可有人报告说朱贼皇帝也到了东直门!”李来亨厉声道,“你不会在替他打掩护吧?”
王承恩苦笑着说:“圣上的确到过东直门,但后来又走了……圣上是一国之君,太子是储君,怎么会一路突围?那样太容易被你们一网打尽了。
再说了,将军您会放过太子不追吗?如果太子和皇上在一起,不一样叫将军给捉到了?”
李来亨一想,也是啊,朱贼太子是不是和皇帝在一起,他都得追下去啊。怎么都不能让他投到吴三桂军中,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想到这里,李来亨马上派了个掌旅带着四五百骑,押着王承恩、袁贵妃、朱慈照、朱慈焕一块儿往北京城而去。而他自己则率领剩下的两千余骑,继续往永平方向追去。
……
“流贼来了!”
日暮时分,天津镇守左路下属的夜不收飞也似的直入天津卫城,还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恐的消息。
夜不收就是明军中的哨探游骑,到明末时,大多由总兵、副总兵、参将这些高级军阀的家丁充任。实际上就是军阀们的骨干私兵!
现在的明朝军队基本上都变成了封建军阀,而且基本上都失去了严密的组织。只是靠着大军阀哄着小军阀,将一支军队层层分包,让各级军头利益均沾,才能勉强维持。
而天津镇的情况就是如此,镇守总兵曹友义明面上是三军主帅,但实际上只能控制中军的一千多人,其中真正能够依靠的不过是一百几十号曹氏家丁。而天津镇左、右两协则各由副总兵娄光先和副总兵金斌控制,这两个副总兵也各有家丁一百余人。
另外,天津巡抚麾下还有抚标1000人,由抚标统军参将杨维翰实际控制。杨维翰也和曹友义、娄光先、金斌三人一样,也是拥有上百家丁的小军阀。
也就是说,天津卫这边大约五千兵马,由四个军阀分别控制着,其中真正能打的家丁约有五百人。
而这四个军阀虽然名义上有高下,但实际上并无统属。曹友义这个总兵官早就指挥不动手下的两个副总兵,更别说指挥标统参将了。
在这种几个小军阀谁也指挥不动谁的时候,用来“御武”的文官通常就能发挥一点作用了。不过具体由谁管事儿也没一定,有时候是总督管,有时候是巡抚管,有时候归兵备道管。而天津这里,巡抚冯元飏因为要兼管海运和漕运的一大摊子事儿,没太多精力去管镇守军务,所以向来是由崇祯十二年就上任的按察副使兼兵备道原毓宗管军。
不过冯元飏前几日接到了王之心带来的抚军太子令旨后,就开始着手整饬军务,想要调集镇守天津的明军去接应从京师逃出来的崇祯和朱慈烺了。
在“流贼来也”的消息传到天津卫的时候,他正在自己的巡抚衙门里面和总兵曹友义、杨维翰商量出兵的事儿。
而在兵备道衙门里面,兵备道原毓宗则和娄光先、金斌在内堂密谈。
夜不收到的时候,他们仨正眉头紧皱,低声商量着什么,屋子里面连个伺候的人儿都没有。这时就听见屋子外面脚步声错落响起,人还没到,关中口音的喊声已经到了。正是原毓宗的心腹家人,那声音中隐约还带着一点儿兴奋:“老爷,老爷,流寇到了,流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