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的六月头,春末夏初,应该是江南柳叶巷一年中最舒服的光景。
少年时,林贺春更喜欢家乡的金秋十月,因为那种天高云淡的时节,最适宜读书。
春天脑子昏昏沉沉的,似乎更适合睡觉。
而且因为他名字的关系,总会被同窗取笑。
年过四十之后,人老觉少,身体不再那么嗜睡,林贺春就慢慢地更喜欢春天了。
最好就目前这个时节,春到尽头夏刚至,万物勃发,却还未到极致。
他希望,在自己的掌舵之下,林家分支也是如此。
主脉的侄子一家人,跑婆罗洲狩猎去了,柳叶巷年后热闹了一阵子,这会儿又重归平静。
林贺春一般只在上午工作,为期五个小时,因为那时候脑子最清楚。
到了下午,睡过一个短暂的午觉之后,工作的事情就放一边去了。他会写写字练练拳,然后还会抽一些时间,去了解一下分支几个孩子的功课进展。
等到孩子们下午放学,他就会把这些小孩一个个叫到自己屋里来,桌上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糕点,另一样则是家传的戒尺。
林家分支的孩子,上学没有不出息的。
这天下午,林贺春在院子里一趟拳打下来,刚刚换过一身衣服,就接到了林朔的电话。
“春叔,我想要四个身份。”
林贺春笑了:“家主想要什么身份?”
“婆罗洲缇雅族,最近这一千年,有族人走出婆罗洲来到华夏的吗?如果有,我想要四个后人的身份。”
“好,请家主给我十分钟时间。”
挂完了电话,林贺春回到书房坐下身来,先给自己沏了杯今年刚出的龙井新茶,然后拿起书桌上的座机电话,拨了个号码:
“林欣,工作还顺利吗?”
“升处长了?太好了。对了,有男同事追你吗?”
“没有?哎呀,这怎么行,年纪不小了嘛。这样,你要是看上了哪个小伙子,跟伯伯说,伯伯帮你处理。”
“你跟我这儿撒娇有什么用啊?找小伙子撒娇去嘛。”
“对了,帮伯伯一个事儿,你查一下婆罗洲缇雅族在华夏的后人,年纪要跟你堂哥林朔差不多的。”
“对,之前怎么出来的,最近几代在华夏是做什么的,现在又是干什么的,越详细越好,我要四个这样的人。”
“好,先这样。”
挂了电话,林贺春端坐在书桌前,等着杯中新茶的绿叶完全舒展。
还没等到,桌上电话就响了。
“好,把这四个人的资料发我一份。”
……
婆罗洲雨林里,这天傍晚时分,林朔的卫星电话,收到了一封文字短信。
这是四个缇雅族后人的资料,并且附有家谱。
大明永乐年间,三宝太监郑和率领船队下南洋,金家人那会儿就在船上,在婆罗洲下船,开始在当地扎根。
巧得是,船队返航的时候,金家人下船的同时,一对缇雅族夫妇上了船。
为什么上得船,原因不得而知。
总之这对夫妻,来到华夏之后先是在广东扎了根,三代之后,又迁去了广西。
目前在广西贵港市桂平县南山镇的陶家,就是这对夫妻的后人。
林贺春给出的这四个人,是堂兄弟。年纪在二十到二十八之间,四个大小伙子。
陶榕林、陶杉林、陶樟林、陶槐林。
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这一代属于五行缺木,在名字上那是拼了命地去补。
卫星电话在四个猎人之间偷偷传阅了一遍,角色很快就分出来了,当然谁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缇雅族后人的身份。
有了这个身份,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
这会儿是下午五点来钟,太阳已经落山了,可天还没黑。
林朔这边的半山腰上,总共是七个人,四个猎人,三个缇雅族的男人。
肉已经烤好了,大伙儿一边吃着肉,一边看着下面祭台上猎头战争的开幕仪式。
之前林朔刚到这儿的时候,下面人都在跳舞,一派歌舞升平的气象。
现在不一样了,下面的各大氏族的族长,争得面红耳赤,眼看都快打起来了。
到底在吵什么,林朔这边也听不懂,估计是各族到底死几个,数目谈不拢。
下面的族长在吵,四面八方的山坡上各自成群、一起观礼的缇雅族猎头人们,这会儿也在嚷嚷。
林朔这里的三个缇雅族男人,一样,互相争论,神情还很激动。
整片山谷这会儿比菜市场还热闹,人声鼎沸。
林朔一看所有人都没注意自己这四个,于是伸手拍了一下苗成云的肩膀,努了努嘴。
那意思是,让苗成云开始他的表演。
其实林朔心里清楚,自己这四个人里面,论演技未必是苗成云最好,但这家伙胜在脸皮厚,表现欲又特别强,那是真豁得出去。
这种人压轴不太灵,开场肯定行。
苗成云这会儿也是当仁不让,一秒入戏。
苗公子嘴一咧,“哇”地就嚎上了。
干嚎,跟狼似的,没眼泪。
不过没事儿,他动作快。
一边嘴里嚎着,手指飞快地在嘴里一搅和,把口水抹在了脸上,再用掌心揉了揉眼睛,眼睛这就红了。
他这一嚎,在目前这个山谷里面不太引人注意,因为大家都在说话,很嘈杂。
可坐在前边的三个缇雅族男人,却被吓了一跳,纷纷扭回头来看他。
其中穿着体恤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