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高长恭眼中已经透出欣赏,但还是出言道:“墨家虽山河广袤,难以固守,但毕竟底子深厚,即便以沧海唐国两**力,也很难真正打垮墨家,何况孤军深入,难道墨家不会围而歼之?王玄微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位兵家名将,十八岁入军,现年四十,一生历经大小战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未尝一败,曹孟敢有这个胆子在他面前玩什么战法?”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大将军思维敏捷,一句话就点中要害。”孙既安轻飘飘地拍了个马匹,高长恭也不谦虚,嘿嘿一笑,就受了下来。
孙既安道:“王玄微确是一位名将,用兵奇诡,当年就使过一招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的策略,那一战,陈国贪图战果,孤军深入,结果被王玄微一举围歼,斩首两万,俘虏五万。此战之后,陈国也逐渐没落,最后被沧海吞并。”
“但现如今的情形,又有些不同。”孙既安眼神锐利,“当年的墨家,儒法之争还未演变至如今这般激烈,墨家巨子那时又正当壮年,雄姿英发,对王玄微交心交底,这份信任,足以胜过任何流言蜚语。”
“而今墨家巨子日显老态,不但少了许多争霸之心,更是被儒法两派日益壮大的势头压得有些萎靡,就算王玄微现在还想再故技重施,再用一次诱敌深入的计划,可朝堂上那些急于找到机会把他掀翻在地的人,又怎会让他如愿?只怕还没等他收网,就会给他安上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将他早早地从上将军的位置给拽下来。”
“若真起战事,我荆吴必得驰援,而且,必得大力驰援。”
孙既安做出结论,话音刚落,殿内已经响起了响亮的拍手声,是高长恭,他满脸笑意,每一次拍手都显得无比真诚与钦佩:“孙大人这么一番盘算下来,连我都听得有些痴了。若孙大人领军出征,想来这天下又得多出一位名将!”
孙既安脸上笑容温和,道:“大将军说笑了,我可做不了战场征伐的大事,不仅仅在于谋,更在于断,大将军敢为人所不敢为,而我不过只是纸上谈兵,真让我上了战场,只怕仗还没打,自己就先慌了手脚。父亲也知道我的性子不适合从军,所以从未让我习武,实在当不得大将军夸赞。”
“当不得吗?”高长恭看向诸葛宛陵,眼中满是笑意,“我可不这么认为,谋断二字,谋在前,无谋,则无断。谋定方能后动,那些只知道一意孤行,却不能考虑周全的人,哪里做得了名将?”
诸葛宛陵在旁听着两人你一句捧,他一句谦,倒是没有插言,只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一边缓缓地将热茶放到嘴边小口喝着。
直到两人对捧到第六句,该轮到孙既安说话的时候,他终于看向了高长恭,笑道:“怎么我听着你不像是在夸孙大人,倒越来越像在夸你自己了。”
高长恭哈哈一笑,道:“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或者,你可以跟着孙大人一同夸夸我,这样我也不必自夸了?”
“我难道没夸过你?”诸葛宛陵放下茶杯,手指比划着道:“封赏、爵位,哪样你没得到?现如今还是荆吴大司马大将军,百姓心中敬仰的大英雄,万千女子心中的美战神,这还不够?”
高长恭翻了个白眼,道:“大英雄、美战神……说到底,这都是人家给我的赞誉,你又说了些什么?”
“难道这还不够?”诸葛宛陵摇摇头,显然不打算再和高长恭继续胡扯下去,只是平静地将目光转向孙既安,道:“这么看来,孙大人认为将来沧海唐国结盟出兵,主攻的……必然是墨家?”
孙既安点点头:“至少有七成把握。”
诸葛宛陵又看了一眼高长恭,见他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也跟着笑道:“那孙大人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孙既安双目睁圆,看起来有些吃惊,他或许没有想到诸葛宛陵会直接跳过高长恭,将这样一个甚至可说关乎荆吴兴亡的问题直接抛到了他的面前,他也知道自己如今占到了御史大夫的位子上是受了诸葛宛陵的“抬举”,难不成这一问又是打算要跟孙家做什么交易了?
他低头沉吟片刻,看向高长恭,认真道:“我认为……唐国与荆吴边境之地只需固守,而此后不出一年,大将军必定是要带兵过南北通道北上驰援墨家的,当然,也许沧海和唐国并没有耐心会愿意等上一年。”
也不知是不是夜深了,高长恭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散漫,他道:“过南北通道北上驰援墨家?这个……荆吴和墨家一直以来算是明面上在联合,暗地里却也只是守望互助,相互借势罢了。若我荆吴带兵过南北通道,进入墨家境内,那我荆吴岂非也成了沧海、唐国那样的侵略者?除非在战场上和墨家联手正面抗击沧海唐国,否则,怕不是一纸国书就能说得清楚的。”
孙既安道:“但是墨家不能倒,至少,不能倒在未来的这一仗。唐国求战是因为杨太真急求军功,想要立威于唐国朝堂,沧海求战或是因为曹孟也有宏图大志,想要一展手脚。但若两国真的把墨家打得元气大伤,下一个挨打的只有我荆吴了。”
“墨家怎会允准我荆吴之军过关隘?”高长恭顺着孙既安的意思继续说道:“或者……一旦开战,先等墨家败上几场,我们再去?到那时候,墨家急于求援,自然也不会在意我们跨越边境一事了。”
“没错。”孙既安好像正在与自己的一对知己畅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