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自古以来,民间运输靠的都是骡马大车,所以便出现了以接待长途运输大车为主的旅店大车店,其坐落位置一般都邻近交通要道或在较大城镇的周边地 带,相隔十里二十里就能遇到一处,以方便赶车人在途中休息。现在东北以店命名的地名,很多都是以那里从前的某家大车店名沿袭而来的,如普兰店、 瓦房店等等。
这家大车店的名字叫做赵家店,店主家姓赵,据说前清时就在这儿开店,已经有好几代了。大车店房一般都是通敞的大间,南北两铺对面大炕,一间屋 能住十几人甚至几十人,收费也很便宜,基本上属于最低档的旅店。虽然如此,大车店周围要有比较宽阔的可利用空间,保证有停放大车和拴喂牲口的地方。住店的 车老板儿一般都是跑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又累又饿,所以进店安置好车马后,伙计给端上热腾腾的洗脸水和饭菜,吃完倒头便睡,次日天亮就套车上路。住这种 店的人虽然大多数是只睡一宿,但只要在店里吃住顺心,车马货物安全,就会有很多的回头客,有的车老板甚至宁可多跑一二十里路,也要赶到自己熟悉的店里 休息。因为大车店是外地客人比较集中的处所,周围也带动起一些相关的买卖。比如小饭馆、钉马掌的、卖草料的和日用杂货的等等,至于卖烟卷、花生瓜籽的往往 还偷偷的拉皮条,物色客人并带去屯里某个鸡窝处,额外收取点小费,这里尽管算不上什么高雅舒适的场所,却也是车老板赶路途中必不可少的家。
赵家店里已经落脚了两三拨大车,几个赶脚的汉子已经赤条条的钻进了油腻的被窝里打着呼噜,有一个络腮胡子大汉露出半拉身子,正在自己的内裤上认真 的抓着虱子,每抓到一只便丢进口中,嘎嘣一声恶狠狠的咬死,随后啐到炕下。还有几个正盘腿坐在火炕的炕桌上,端着粗瓷大碗喝着烧刀子,一盆白菜粉条炖 土豆,上面码着几块精瘦精瘦的猪肉片,那时节猪也吃不饱,所以肥肉是很珍贵的。人们抽着叶子烟,满屋子里弥漫着辣鼻的烟草味儿、臭汗味和一股说不出来怪怪 的气味儿
明月禁不住蹙紧了鼻子。
这是跑腿的味儿,越老味儿越大,耶老得意的介绍道,木匠斧子瓦匠刀,跑腿的行李大姑娘的腰,关东四大娇中最娇的当属跑腿的行李了。
什么是跑腿的?明月嘤嘤细语的问道。
软浓的南方口音吸引了那几个赶脚的目光,他们一瞥之下顿时俱自发呆了,关东从来没见过如此标致的娘们儿。
跑腿的就是赶脚的光棍儿啦,喏,他们都是,耶老笑嘻嘻的指了指炕桌旁的那几个发怔的小伙子,老衲可是最老的跑腿子了。
店家伙计抱歉的说道:俺们这大车店没有专住女客的房间,只有大家挤一挤了,女客睡一头。
店家老板走上前来陪着笑脸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如果感觉不方便的话,我带几位女同志到屯子里去借住一宿如何?
王婆婆淡淡一笑,说道:不必了,手一指北炕头,就在那里吧。
王婆婆在江湖中闯荡近百年,自是不在意世俗之事,小翠花只要能够躺在刘今墨的身边就已经满足了,老翠花借宿在耶老身体里,更是无所谓,惟有明月感到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关东地方寒冷,人们极少洗澡,加之睡火炕易出汗,身上多生泥垢,因而普便长有虱虮,为防其夜里噬咬刺痒,因此无论男女老幼,均喜一丝不挂入睡,这也是关东一大习俗。
大车店南炕有一排长长的窗户,上下两扇,下扇是宽敞大块玻璃的,而上扇则是细小的方格窗,糊着窗户纸,最底下一排小格子的窗户纸大都已经破损,露出些洞洞,虽有凉风灌入,但因面南,故无凛冽寒风,对于睡在热炕头上的跑腿子来说,并无甚影响。
窗户纸上破损的这些小洞,其作用可就太大了,跑腿子晚上若要起夜,光身子出去易受凉,摸黑穿衣服又嫌麻烦,于是他们便站在炕上,将小jī_jī自洞中伸 出,哗哗尿便是,既方便又快捷。那些尿液射入院子里,与栓在那儿的骡马撒的屎尿混和在了一起,片刻便会冻成了黄褐色的冰坨坨,次日,店家伙计以十字镐起 出,丢进粪堆,开春后种地好用。
饭后,王婆婆与明月在北炕头合身而睡,火炕烧得很热,甚至无需盖被子。小翠花挨着明月,右边是已经成了植物人的刘今墨,寒生旁边是那个老呔儿冯 生,最后是耶老。耶老不顾老翠花的劝说,坚持要tuō_guāng了赤条条的去睡,后来脱了一半,发现自己实在是太瘦了,所以才闷闷不乐的作罢。
屋里暖洋洋的,跑腿们的目光时不时的瞥向了明月,酒喝的也均比平时多了不少,醉醺醺的说些下流的笑话。
寒生,你手上的指纹很是奇怪呢?冯生躺在炕上抓过寒生的手掌惊讶的说道。
是么?寒生不在意的敷衍着。
你看,你10个手指上面一共有4个弓形纹,2个反箕,4个正箕,这种指纹的组合,是一种高度异常,在理论上这种组合出现率是百万分之三,是47条染色体综合征的患者,不能生育,而且无法医治。冯生极认真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寒生笑着问道。
我在公安部刑侦局的痕检处干过好些年,见过生有同样指纹的几个案例。冯生说道。
那又怎样?寒生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们都死了。冯生道。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