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人不知何时却悄悄溜走了,李寻欢纵然瞧见,也没有阻拦。
他也没有阻拦易明堂。
因为他知道易明堂的确已没法子再活下去。
一个人只要死得心安,死又何妨?
死,在他们说来,简直就不算是一回事。
但李寻欢现在瞧着满地的尸体,却觉得忍不住要发抖。
他发抖,并不是为了别的,只为了他了解仇恨的可怕。
可是,无论多深的仇恨,现在总算已了结。
易明堂说得不错,这些人活着时虽然常常做错事,但死的时候却是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
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像他们这么样死法。
李寻欢四肢冷得发抖,胸中的热血却橡是一团火。
他又跪了下来,跪在他们的血泊中。
这是男子汉的血!
他宁愿跪在这里,和这些男子汉的尸体作伴,也不愿到外面去瞧那些活人的丑恶嘴脸。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二个人若能堂堂正正,问心元愧而死,死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这么样死,可真不容易!
孙小红一直没有进来。
她不是不敢进来,而是不忍进来,看到了这些男子汉的死,她才忽然发觉真正的男人的确是和女人不同的。
她第一次觉得能做女人实在是自己的运气。
夜。
小店里只有一盏灯,两个人。
灯光很黯,他们的心情却比灯光更黯,更消沉
灯,就在李寻欢面前,酒,也在李寻欢面前,但他却似乎已连举杯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坐在那里,痴痴的望着酒杯发怔。
灯芯挑起,又燃尽。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寻欢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走吧。
孙小红道:我我也去?
李寻欢道:我们一齐来的,当然一齐回去。
孙小组道:回去?你不到兴云庄去了。
李寻欢摇了摇头。
孙小红很诧异,道:但你这次来,岂非为了要到兴云庄去瞧瞧?
李寻欢道:现在已不必。
孙小红道:为什么?
李寻欢望着闪动的灯光,缓缓道:易明堂既然说她还在,就已足够。
孙小红道:听了他的一句话,你就已放心?
李寻欢道:像他那种人,无论说什么我都相信。
孙小组眨着眼,道:可是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她?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缓缓道:相见真如不见,她既然无事,我又何必去看。
孙小红道:你既已来了,又何必不去看?
李寻欢又沉默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乘兴而返,既然已来了,看不看也就没什么分别了。
孙小红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真是个怪人,做的事总是教人不明白的。
李寻欢淡谈道:你慢慢就会明白的。
孙小红呆了半晌,又道:可是,你至少也该等埋葬了他们的尸体再走。
李寻欢缓缓道:他们可以等一等,上官金虹却不能等。
他笑了笑,笑得很凄凉,接着又道:死人总比活人有耐性,你说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