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秦孝仪喘息着在赵正义耳畔说了几句话,赵正义忽然长身而起,目光灼灼,瞪着那大汉道:想不到朋友你居然一身江湖罕见的横练功夫,连老夫都小看了你,难怪三爷一时不察,要被你暗算了。
大汉冷笑道:你们若败了,就是受人暗算,我若败了,就是学艺不精,这道理我早已明白得很,你不说也罢。
赵正义怒道:姓铁的,老夫念你是条汉子,有心保全你,你休想不知好歹。
大汉脸色变了变,昂然道:铁某没有赵大爷保住,也活到现在了,正觉得已活得有些不耐烦,赵大爷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赵正义瞪着他,眼睛里似已冒出火来,冷笑,很好──-
他一连说了五六句很好,扶起秦孝仪就走。
龙啸云抢先一步,赔笑道:各位有话好说,又何必──
秦孝仪仰天打了个哈哈,惨笑道:我父子两人俱已栽在这里,还有什么好说的!
龙啸云后退一步,垂下了头,不住擦汗,等他再抬起头时,秦孝仪和赵正义已走得很远了。
李寻欢长叹道:大哥,我一回来,就为你惹了这么多麻烦,我──我早知──
龙啸云忽然大笑道:兄弟,别说这种话,咱们弟兄儿时怕过麻烦。
李寻欢勉强一笑,道:兄弟,可是,我也知道大哥你很为难──
龙啸云笑道:兄弟,你用不着顾忌我,无论你怎么做,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李寻欢胸中一阵热血上涌,热泪几乎已夺眶而出。
龙啸云瞧了那大汉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临时却改口道:天已快亮了,梅花盗今天晚上想必已不会再来,你们旅途劳顿,还是早些下来吧。
李寻欢道:是
龙啸云道:我已叫人将听竹轩替你打扫干净了,但你若还是想住在老地方,我可以请仙儿暂时搬去和诗音一块儿住。
李寻欢道:用不着,听竹轩就很好。
龙啸云又瞧了那大汉一眼,但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不过面上已不禁露出了忧郁之色,显得心事重重。
风吹着竹林,宛如浪涛。
夜半听竹,纵然很快乐的人也会觉得凄凉萧索,何况一别十余年,返来时心事已成灰的李寻欢呢?
一灯如豆,灯光下看来,他眼角的皱纹似更深了。
大汉黯然危坐,正也是心事如潮,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嗄声道:少爷,我恐怕已不得不走了。
李寻欢动容道:你要走?你也要走?
大汉黯然道:我身受少爷你们父子的大恩,本来已决心以这劫后的残生来报答少爷的恩情,可是现在──
静夜中,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马嘶。
大汉凄笑道:赵正义他们显然已看出了我的来历,现在只握已去通知我的仇家,我本已未将生死放在心上,倒也不怕他们,可是──
李寻欢道:可是你却怕连累了我,是吗?
大汉叹叹道:我也知道少爷你不是怕被连累的人,可是十八年前的那段公案,其中曲折本是在我,我怎么能让少爷陪着我一起受人耻骂。
李寻欢默然半晌,长叹道:那是你一时的无心之失,这十八年来,你受的苦已是足够弥补了,他们也不能逼人太甚。
大汉惨笑道:少爷你虽然这么想,但别人却不会这么想,江湖中的血债,一定要用血才能洗得清的!他不等李寻欢说话,接着又道:何况,我还要去看看那位梅二先生,他负伤后一怒而去,是否能走得远,还说不定,无论如何,他总是冲着我们才来的。
李寻欢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黯然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大汉长叹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可是──
他忽然一笑,道:可是我绝不会走得很远的,每到风清月白的晚上,我说不定还会携酒而来,找少爷你共谋一醉。
李寻欢霍然长身而起,道:一言为定?
大汉道:一言为定!
两人目光相对,都已不觉热泪盈眶,于是两都扭过了头──英雄们的别离,有时竟比小儿女的分离更令人断肠,因为他们纵有满怀别绪,只是谁也不愿说出口来。
李寻欢只是淡淡道:你要走,我也不拦你,但你总得让我送你一程。
长街如洗,积雪昨夜已被扫在道旁。
一块块粗糙的青石板,在熹微的晨光中看来,仿佛一块青玉,远处已有市声传来,大地已渐渐苏醒。但天色还是暗得很,看来今天还是不会有阳光。
这条街也静得很,虽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鸡啼和李寻欢的咳嗽声,却还是打不开这令人窒息的静寂。
大汉忽然停了脚步,勉强笑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少爷你──你还是回去吧。
李寻欢又走了几步,才缓缓停下,望着长街尽头一侏孤独的枯树,痴痴地出了半天神,终于缓缓转回身,道:好,我回去,你-你多多保重。
大汉点了点头,嗄声道:少爷你自己也多多保重了。
他不再去望李寻欢,低头头自李寻欢身旁走过去,走出了十几步,忽又停下,转身道:少爷你若是没有别的事,还是在这里多住些时候吧,无论如何,龙大爷的确是条好汉子,好朋友。
李寻欢仰天叹道:得友能如龙啸云,去复何恨!
大汉道:少爷若已决定住下,说不定我很快就会回来找少爷的。
李寻欢笑了笑,道:也许我会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