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权心底打了一个冷战,已经知晓这位大雍天子不是什么心慈仁厚的主儿后,他抱着那张纸就跟猪八戒抱着人参果一样,口中啧啧叹道:“陛下当真好文笔,这诗写得真是……真是太妙了!”
这幅模样,像极了那些不通文墨的刀笔小吏搜肠刮肚想吹捧一篇好诗,却肚里没 x 23 u
可惜,这样的伪装被马文一眼识破:“齐王,你不必在朕面前藏拙。这首诗,你是看得出优劣的。皇叔爷当年离开长安之前,与先皇所受的都是最正统的储君教育,而皇叔爷的文采fēng_liú,在当时也是路人皆知。你身为皇叔爷之后,不可能连这点鉴赏能力都没有……”
马权叹了一口气,今天这大雍天子摆明一副‘你不跟我好好说话,我就死给你看’的架势,逼得马权也不得不拿出真本事儿。毕竟,人家‘死给你看’可不是自己死,而是会砍了他的脑袋……
“陛下,您这诗虽名《野望》,写的也是暮秋出行的所见所感。可斜阳落处、望之消.魂的心事,恐怕便在我身上。”马权恭敬将这首诗放回几案,恢复了几分正常的平静:“之前我一直猜不出陛下为何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杀心,可刚才听了您那番话,我才猜出了一丝端倪。”
马文这才笑了起来,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笑容,当真如冰雪消融一般。他抬手示意马权入座,并倒上了一杯热茶道:“饮茶宜乎淡雅,茶叶之物,得天地灵气而生,用心饮之,能使人清醒而宁静,乐不思乱。相对于酒的烈,茶以其淡才使人荡心涤肺、洗脱尘俗。这是武夷进贡而来的大红袍,齐王可品尝一番。”
马权接过茶,知道这大雍天子在等自己的解释。这一瞬,马权算是真正感受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折磨,出口每一句,都要细细斟酌:“陛下之前所言,我父与先皇接受的都是最正统的储君教育。那以此推断,想必我父亲也是有登鼎九州机会的。只可惜,他为了恢复太祖时代的荣光,孤身一人潜入民间,直至太皇龙驭宾天仍旧未出现在长安。”
“我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是我父因未能搜集全暗影锦衣卫名册而无颜赶回长安;也或许,是先皇用了什么手段,致使我父亲不能如
期出现。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在陛下看来,却是我父将皇位让给了先皇,才使得陛下初见我时,便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杀机。”
话音落地,马权已不敢看马文的脸色,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茶杯中的茶叶,好似他的命运也如那不能自由选择升降的茶叶一般,载浮载沉。
好半晌,马权才听到马文打破了沉寂。他轻啜了一口茶,用茶盖划着光洁的茶沿儿道:“齐王,你好大胆,竟拐弯抹角说朕乃心胸狭隘之人……”
“小人罪该万死!”马权慌忙滚落地上求饶,但心中却放下了块石头:听马文的口气,自己这条小命儿应该暂时保住了。
“你说的这些,朕不否认。不过,先皇可未对皇叔爷使用过半分手段。皇叔爷当年不返回长安,不为其他,就是因为那段时间,正好是你出生之时。”
“大雍臣民对我父登基一事,民间的确有所非议。不过,那些升斗小民只是听闻了一些坊间传言,以为由皇叔爷执掌天下便可顺应天意、风调雨顺,此事何其荒谬!”马文重重将茶杯拍在几案上说道,显然已经动了真怒。
马权心中也动了一丝忿怒,虽然他同那个便宜老子没多少感情,可从这具身体的记忆来,马文渊的舔犊之情还是很令马权感动的。可这位大雍天子却有意说马文渊不是当皇帝的料儿,这就让马权心头很是不爽。
客观来讲,马权也承认,马文渊的确不可能是一个好皇帝。毕竟,一个尚武轻文又生性张扬的王爷,为了追求先祖的荣光和个人幸福,便可抛下皇家身份而不顾,最后还跟朝廷敌人绝情谷圣女生出一个儿子来。这样的皇帝就算被摁在了皇位上,也不是一个安生的主儿。
不过,就跟母校情怀一样,自己学校自己怎么骂都无所谓,可别人若敢说一句坏话,拳头必然招呼他脸上。同样的道理,老爹再不争气,也轮不到马文这家伙在此说三道四。
“若先帝在位政治清明,百姓心悦诚服,民间恐怕也不会出现这等传言吧?”马权冷着脸抬起头,虽明知这句话出口可能就会给他惹来滔天大祸,但他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据小人所知,先帝在位后期,猜忌大臣,刑罚苛重,搜刮
无度,致使皇家内帑仓廪之盛,足可供大雍四千万百姓两年之用……”
话说到这里,马权才突然感到自己额上的冷汗已经划到鼻尖,全身也因理智的醒悟后而被巨大的惊怖所攫取。他这时脑子唯一可以想起的一个词便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橹……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马权绝对希望自己可以收回自己这番话。此时的他,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嘴巴:刀把子在人家手里,自己逞什么口舌之快?……
因为这一刻,马权才真正感觉出成熟与幼稚的临界点:真正成熟之人,绝对不会在如此不合时宜、尤其是对方还掌握着自己身家性命的时候,将不该说的话吐出来。这不是什么血气之勇,而是彻头彻尾的愚蠢!
可就在马权心神惶怖之时,却没有听到意料当中马文暴怒的咆哮,而是他很冷静地回道:“不错,父皇行至暮年,也越如这大雍朝一般,看似天下太平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