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嘉拔剑指向自己,赵亘没有畏惧,只是感觉痛心。
可以预料。
赵嘉今日使出如此激烈手段,待赵王驾崩以后,邯郸城内必会掀起腥风血雨。
他不畏惧死亡,只担心赵国经过内乱以后,会不会国力大损。
曾经的崇拜者要杀自己,赵亘也感觉心中十分难受,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他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噗嗤!”
利刃脱手而出,扎在了赵亘身前土地上,剑柄在动能的压迫下,不停颤抖着。
赵亘没有感到死亡来临。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空手站在自己身旁的赵嘉,以及那扎在地上,仍旧不停颤抖着的剑柄,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兄长可以杀了我,或者将我绑回邯郸。”
骤然听到赵嘉之言,赵亘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想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杀了他?”
赵亘心中刚刚泛起这个念头,可想到后果以后,却很快就摇了摇头。
此前,赵偃的确偏爱幼子赵迁,对于赵嘉处处提防。
如今赵迁已经被杀,赵偃只剩下赵嘉这一个儿子,赵王也只剩下赵嘉这么一个孙子。
除非两人,想把日后的赵国交到其余人手中。
否则,哪怕明知赵迁死的蹊跷,他们也绝不会置赵嘉于死地。
现在的赵嘉,不仅仅是申岐之地的平岐君,还是整个赵国唯一合法的继承人。
无论是哪种身份,赵嘉都不能死。
赵嘉若死,申岐之地必乱,其余宗室也会因为觊觎王位,而给赵国带来动乱。
“绑他去邯郸?”
赵亘心中刚刚泛起这个念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先不说他不可能绑赵嘉去邯郸。
就算真能将其绑去邯郸,赵亘又以什么罪名绑住赵嘉呢?
杀邯郸使者?
还是杀王孙赵迁?
无论那种罪名,都无可饶恕,赵嘉必死无疑。
如此,也就绕回到了第一个问题上。
如今的赵嘉不能死,哪怕赵偃心中愤恨,也不会让自己这个独子死去。
“哎!”
想通了其中关键,赵亘深深叹了口气,而后脸上露出了苦笑。
“赵迁既死,赵嘉就不能死。”
“此次截杀乃秦国溃军所为,迁公子死于秦贼之手,吾亦无脸活于世间。”
“公子,动手吧!”
赵亘语气充满了无奈与悲愤,高高扬起脖子,哪怕死也要骄傲的死去。
“动什么手?”
赵嘉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反而出言质问。
赵亘睁开了眼睛,苦笑道:“我既然知晓公子之事,又岂能活着离开?”
赵嘉微微叹息,道:“你把政儿带回邯郸吧。”
赵亘闻言,脸上顿时充满了疑惑。
赵嘉之所以使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不就是为了留下赵政么,为何在杀了赵迁、郭开以后,反而放自己离去,还要将赵政送往邯郸?
对于这些,赵亘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宗室之人,与吾关系亲近者不多,能担大任者亦是寥寥。”
“赵国,需要宗室子弟,特别需要像兄长这般有才能的宗室子弟。”
“此番连累兄长,嘉之过也。”
“带政儿回邯郸,料想也能给王父及太子一个交代,稍微减轻兄长罪责。”
赵亘思虑许久,这才回过神来。
赵嘉在杀了赵迁、郭开以后,还愿意将赵政送回邯郸,其实就是在变相告知赵王以及赵偃,赵嘉自己没有谋逆心思,仍旧乃王室中人。
之所以如此,也是为了保全自身而已。
只要杀人这件事情不被挑明,纵然赵王、赵偃都猜到事有蹊跷,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把事情推到秦国溃兵身上。
当然,前提是赵亘要为赵嘉打圆场,率先将这件事情推到秦人身上。
否则,纵然赵王、赵偃没有了选择,碍于宗室压力以及律令,也只能咬牙对赵嘉下手。
赵偃深吸口气,深深看了眼赵嘉,忽然问道:“公子就那么确定,吾会为汝遮掩此事?”
赵嘉脸色变得肃然。
“吾知兄长忠于赵国、忠于王室,绝不会看着赵国乱起来,也绝不愿意给王父制造麻烦。”
“若今日之事泄露,王父哪怕不愿,亦会起兵征讨申岐之地。”
“兄长难道以为,嘉及申岐之地军民,会束手就擒?”
“申岐之地若乱,秦国必然趁虚而入,嘉纵不敌,亦可亡奔入楚,再不济亦能成为一个富家翁。”
“只是赵国日后当如何,兄长可曾想过?”
赵亘闻言,牙齿紧咬,继而无奈的叹了口气。
赵嘉此举,算得上是阳谋。
杀了赵迁,赵嘉首先就断了赵偃念想,令其只剩下一个儿子。
最为重要的是,赵嘉此举也是在警告赵王以及赵偃,莫要打申岐之地注意,否则赵嘉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赵国真要内乱,赵嘉说不得会直接引秦军入申岐,那时赵国非但抓不住赵嘉,反而会失去西部屏障,整个赵国,也将重新暴露在秦国兵锋之下。
至于送赵政前往邯郸,更是神来之笔。
有了赵政在邯郸,也能表明赵嘉心向赵国之意,变相告知赵王以及赵偃,若非迫不得已,赵嘉绝不会反。
如此阳谋,把赵王以及赵偃都逼上了绝路。
除非两人置赵国大局于不顾,除非两人真想要让王室后继无人,否则哪怕猜到赵迁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