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今携子去,月满归梦乡。
这并不是结局……
结局如掌中风沙,是追回不及的悲哀,未有祈愿那般美好,世间如此荒芜之事太多。
那日,一着厚重黑袍,头戴斗笠之人入了魔界,径直去了久乐殿。
他放下斗笠,容颜初显衰老,鬓发苍苍,胡须长而白。这般不请自来之人,引得正阅看上古书册的心魔雍恒颇有些恼怒。
但转念一想,魔界乃虚无缥缈之境,擅闯者必然灰飞烟灭。而这黑袍长者,从容前来,定是法力不凡的天界之人。
敢问阁下,夤夜至此,是何用意?雍恒并未起身相迎,依然坐于席间,手握书册。
《灵犀录》乃藏书,甚是有趣。
果然是来自天界之人,这倒是奇事,雍恒起身,示意其入座。
黑袍长者向他行了礼,继而说道,幸会魔尊,自当善待。
魔侍为其斟茶后,速速退去,殿中夜明珠灿如星辰。
东海夜明珠,东海巨灵石,吾见魔界可将天界这些宝物,悉数留用,真是气派。老者饮下半盏茶,连声称好,这茶水也不错,看来魔尊真是又得妖界敬仰,又得天界友好,日子逍遥尊贵也。
听罢,雍恒反而觉得这话内里皆是嘲讽,并未有赞许之意。
这东海巨灵石虽属天界,却产量颇多,甚是普遍,魔界能得此物,并非不妥……只是这殿中的夜明珠可不是庸人易得之。长者话毕,眼中几许谋算。
却是如此,魔界用于夜间照明之物,除了魔界独有的璘玉,便是来自东海的夜明珠。
东海乃天界四海之一,其东海龙帝,是除却已归于虚空的赤帝列山太初与天帝外,最为尊贵的天界帝王。夜明珠乃东海灵玉所化,可在黑夜中璀璨生辉,是珍奇稀宝。因“夜明”一词,冲撞了天帝的名讳,故而天帝赐名为“随侯”。
夜明珠究竟如何而来,雍恒并不愿说明,何况此人身份未知,他只解释说,友人所赠。
魔尊可知,这夜明珠也叫随侯珠?
随侯?本尊还未听说有这名字,是何意思呢。
追随帝王的王侯之辈。黑袍长者,抚着白须,笑得意味深长。
天帝明面上,言夜明珠冲撞了自己的名讳,其实是要警醒东海龙帝,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跟随在天帝身边的王侯。即便东海金碧辉煌,琼浆玉美,也只是天庭赐予臣下的恩宠,而不是僭越的砝码。
只是龙帝傲慢,不懂其中的奥义,被天庭忌惮已有多时。
长者这般铺垫讲述,不知想要告知本尊何事……他身为一方至尊,洞见人心的计量,并非不熟知。
魔尊是聪明人,恕在下曲折用心,那吾便告知来意吧。
东海是何等尊贵的天界皇族,依然被天帝忌惮,想要安设迷障,令其自投罗网。而魔尊所引领的魔界,近年来,实力倍增,可比肩天界。又怎会不使得天庭,布下陷阱,杀之为快。
此事,何须长者告知本尊,雍恒轻蔑一笑,天界之人的那点伎俩,本尊心知肚明。
看来魔尊小瞧了天庭,自以为身在明处,不怕诛心。
他见黑袍长者眼神闪烁,似有事相瞒,便直言道,本尊喜欢如实相告,既然长者不惧被天界诟病而来,又何必暗藏秘密呢。
如魔尊所说,是天大的秘密,所以吾在想,要不要告知魔尊。
若此秘密与本尊相关,烦请长者娓娓道来,本尊感激不尽。他诚挚行礼。
天庭有位司女,因受过在下相助,所以对吾善心以待。吾也认其为友,凡花好月圆之时,常令仙奴赠些赏玩字画给她……前些日子,吾见榻前放了一卷轴,是吾于百花节赠其的《佳人泊舟图》。
吾细看下,发现画上的佳人,鬓边别了一枝花蕊,是辛夷。
辛夷……这个词刺破了他的心上痂。
近千年前,天庭的辛夷女官因犯“苟且育子”之罪,捕入天正司,被噬仙鳞毒损毁了半寸仙脉,贬入妖界,成为滥妖。天庭更是数年来,未曾在百花节陈设辛夷花。吾当时,不知司女到底要对吾言说些什么,便派遣仙奴去请司女来吾的普安殿对饮。
……翌日,才知司女已经亡逝,吾百思不得其解,四下探听,却毫无线索。
直到吾将那《佳人泊舟图》再次细看,才发现那图中还藏着一行字,写着,燕州辛夷坞。吾便私自前往天界禁地,辛夷坞,在一株老树下,寻到了此物。
长者掌中忽地出现一方紫玉匣,像是天庭才有的式样,递给此刻已是深陷思念泥潭的雍恒。
他像这些年,无数次受着剜心之痛,打开那脂粉盒一般,开启这紫玉匣。
匣中弥散着燕州的辛夷香气,无暇年华,雍恒取出其中孤寂深眠的一卷帛书。
展开后,他的眼眸如有血泪。
吾乃紫弥宫之司女,名为芦苒,曾奉天帝之令,使昔百花宫花尊之辛夷,弃子性命。后因心中有愧,再寻辛夷,却闻自戕,痛心疾首。
哀哉,悲哉,吾竟觉辛夷可忘杀子之伤,苟活于世。
虽为传令之人,却行劝人杀子之事,吾之罪,实难饶恕。
天后令辛夷所作杀心毒,迷惑心魔,毁灭妖界。而辛夷却以杀心毒,取子之命,又随子而去,如此深情,令吾感佩。吾也心慕一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明己爱恋。
知天帝,忌讳吾晓“赤帝列山太初血脉之事”,故而今昔,自灭仙魄,不归虚空宇,不往轮回路。
念天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