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依稀见刺眼火光,当年惨烈一幕如在眼前,他痛苦地抓着被褥,心中的蛊虫肆意啃食。
床边无人,却留有一丝桃花的气息。他起身,捂住心口,咳嗽几声,那人便急急地从屋外走近。她说着一些关切之语,可他不作应答。
直到,她柔然一语,“空尘,未阑让我同你说,过几日他便回栗山了。”
“他痊愈了?”这心魔雍恒真是神通广大,连仙人恶疾也药到病除,果然是魔界主君。
“主君说话算数,当然会医治好未阑。”她的手绢正为她拭去汗珠,见他未曾不适,便欣悦地又靠近几分。
她的鼻息缭绕在他的耳边,他扼住她的手腕,“近来,你可安好?”
“一切都好……只是,你此次怎会伤得这般重……”她欲言又止,但还是问道,“主君说……你是心绪过分纠缠,伤了蛊体。”
“让你担心了……”
她眼眶湿润,侧身哽咽,若不是自己这个祸害,他又怎会抛下天界尊贵的一切,求得心魔种下蛊虫,只为救自己与未阑。
边春山桃花落尽时,蜜桃初生,她与小知向墨白居士辞行。
她与义弟慕容知不知去何方,便听从墨白说的,沿着花径走,抑或沿着溪流走,便是好地方。她倒是想去晟州,那是小知的故乡,他离家久了,想念她那嫁人的丫环姐姐。
过了须弥坞,突遇雷暴,倾盆雨下,他们连忙躲雨。
涪沧的心疾再次发作,但为不让小知惧怕他的法力,她不敢使出任何术法,咬牙忍着剜心之痛。
小知大哭,他一个孩童,遇到这样境况,无能为力。阿刀也耷拉着脑袋,雨夜难行,山道湿滑,它的脚是站立不稳的,不敢驮伏任何人。但它知晓回家的路,便用鼻子碰了碰小知,转身消失在雨夜。
也是这一转身,无意间,为小知招来血光之灾。
阿刀跌跌撞撞,摔下了山道,晕过去,凌厉的雨珠,抽打着它的伤口。天亮之分,它才赶到晟城的城门,只是城门未开,它急切地用头撞击巨大的木门。
守城巡卫见是只虽负伤,但品相甚佳的贵马,且如此有灵性,思索着,许是哪家公子丢失的爱马。便放它进城,也派遣杂役跟随,想要明晰此马意欲何为,行至何处,日后好去讨要赏钱。
阿刀直奔曾经与主人小知安居的城西小宅,行人纷纷侧目,嘴里嘀咕,谁家公子的好马,被打得血肉模糊,还大清早不得安生,赶着投胎。
城西,无名小宅,宅门前是白灯笼,门内是新丧。当初,小知与丫环姐姐相依为命,忽有一日,丫环丹羽拿出所有的银钱放在锦袋中,交给小知,嘱咐到,青山长河,君当远行。
小知不忍离去,丹羽捧着他的脸,挤出一个胖乎乎的笑脸。
姐姐已到要嫁人的岁数,小知也到了要仗剑行天下的年纪。小知,别怕,记得夫人对我说的,男子汉,生下来就要当如意郎君。你该去寻世间好风景,还有坦荡的一生。
小知抬手擦着眼泪,脸颊哭得通红,他知道这是娘亲的遗言,也知道姐姐不可能永远在他身边。但不曾想这么快就要别离。往后,他只有阿刀一个陪伴了。
丹羽姐姐会卖掉这座小宅,作为娘亲承诺的嫁妆,风光嫁人,一生顺遂。
他想吃姐姐的喜酒,但姐姐安慰道,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嫁人,以后,你若是想念我就对着月亮祈愿吧。
他携着那袋沉甸甸的银钱,与阿刀去往姐姐说的,人间最美的桃花繁茂之地,边春山。
阿刀本想用脚踢开宅门,门却在突然间打开。
门内的陌生人,叫嚷着,这马莫不是慕容家的战驹,看来慕容家的孽种就在附近,快来抓住它!
它何曾想到,数月后返回故乡,却是灾祸的开端。
慕容一家,当朝天子的外戚。多年前,位居中宫的皇后无子,依皇家宫例便抚养了嫔妃的孩子。谁知,嫔妃善妒,心机深重,伪装孩子溺水之貌,且嫁祸皇后。还以皇后命格带煞,终危及朝纲的忤逆之语,买通朝廷冗官,递了密折,构陷皇后。
一朝风华皇后,一朝被人踩在烂泥中,囚禁皇家地牢。
百姓无不为其申冤,只因废后慕容莨弗,曾彻夜配制药方,救民于瘟疫。但年过三十的当朝天子,生性多疑,愈发听信谗言。
流言说,皇后慕容莨弗是生有妖骨魔血的怪物,不仅会救人,更会吃人。
总有一天,天下不再姓赵,而姓慕容。
晟城本是晟朝都城,位于晟州中部。天子因惧怕慕容莨弗之妖气,将其囚禁在晟城的皇家宝塔地宫后,连夜通达天下,迁都晟州西南之城,上霖城。
那一年,晟城大肆杀戮慕容族人,惟有一襁褓婴儿得以幸免,那便是慕容知。
看守地牢的侍卫奉命在拿到“天师”的夺命灵符后,处死废后慕容。可是,侍卫不忍杀死一生行善,温柔娴静的皇后,而且,那时的皇后已有身孕。
皇后自认腹中孩子不会得天子承认,更不会因此饶恕她所谓的“罪名”。
她悲哀地以法力将孩子生下来,众人震惊,难道废后慕容真是妖怪……
我前世是因孤寂而死之人,因良善,得了山君,十五日游人间的恩泽。那十五日,我都在山里好好待着,等着轮回转世,可是最后一天,下了场多年难遇的暴雨。有个年轻的公子,因路滑,摔在山道上,昏迷不醒,手中握着一支灵芝。
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