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衣雪昏迷了三天,也做了三天的梦。然而,她自己又说不清楚,那究竟是梦,还是某种现实。
她能“看”到方圆千里之内,也就是她以伽蓝冰魄针划出那四道混沌之气,吸收寒气的范围之内,她想看到的一切。
以一种如同神袛般的视角。
她看到了庄稼恢复了生机,看到了百姓的欢呼雀跃,也看到了粉蝶儿的辞别。
当时历劫正守在她的身边,粉蝶儿在门外似乎犹豫了很久,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历劫说了一声“请进”,粉蝶儿敲门的手顿了一下,却没有历劫推门而入,而是沉默了片刻,小声道:“在下是来辞行的,进不进去打扰沈姑娘休养了。”
说完这句话,他竟然当真转身就走,而且走得很快很急,似乎生怕历劫会追出来一样。
而实际上,历劫打开房门的时候,粉蝶儿也的确已经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历劫站在门口,左右看看没有粉蝶儿的身影,于是又转回来,继续守着昏迷的沈衣雪。
沈衣雪猛地坐起身来:“为何不追?”
历劫怎么也没有想到沈衣雪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知道他走了?”
沈衣雪点点头,将自己这三日来的所见所感简单一提,历劫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是半天不语。
沈衣雪道:“我看那粉蝶儿,离开的时候,神色似乎十分急切,好像不太正常。”
历劫的眉头皱成了一座山,然而心思却不在粉蝶儿身上:“大约是有什么急事?丫头,你……”
他欲言又止,最后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沈衣雪的目光中,忧色尽显。
沈衣雪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心思却更多地放在了粉蝶儿身上。毕竟,她昏迷的这三日来,粉蝶儿忙前忙后地打点,可以说是十分尽心了。如今他一副好像遇到了难处的样子,他们又怎么好坐视不理?
更何况现在的粉蝶儿,可以说是他们追查保命客栈唯一的线索,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放他一个人离开。
历劫问:“你现在身体如何?”
沈衣雪一边起身下床,一边道:“我看粉蝶儿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必须去把他追回来!”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再次拉开了房门,看准了方向追了出去。
历劫只好追上她,问:“丫头,你知道粉蝶儿往何处走的?”
沈衣雪道:“醒过来之前,感应到的。”
历劫问:“神念?”
沈衣雪道:“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历劫就又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沈衣雪却又道:“要不,我再用神念……”
“试试”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历劫打断:“最好不要!”
沈衣雪更加莫名其妙,不过却也只是撇了撇嘴,并未违拗历劫的意思,继续往前追。
两个人顺着粉蝶儿离开的方向追了一阵,却始终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脚步也就逐渐慢了下来。
历劫看着她:“丫头,粉蝶儿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一直跟在你我身边的。”
“这带你我自然知道。”沈衣雪道,“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才更担心。”
历劫道:“你究竟在担心他什么?”
沈衣雪道:“他是我们追查保命客栈唯一的线索。”
历劫却突然沉默下来,半天才说了一句:“一定要追查下去么?”
沈衣雪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难道要就此放弃?”
也不知历劫究竟在想什么,竟然又是半天没有说话,最后抬头看向夜空,深深地谈了口气。
夜空深邃,却终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还有宝应城李府后花园里的那棵桃树,难道也不追查了么?”沈衣雪道,“那可桃树你也见过,很可能……”
“我知道!”历劫突然出言打断了她,随即又感觉语气不太对,于是放缓了声音,“我知道……”
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无奈,以及深深地无力感:“我都知道……”
沈衣雪奇道:“那你为何突然说要放弃?”
历劫脚步一顿,又是半天没有说话:神色却是变了数变,最后勉强一笑:“丫头,我并没有说要放弃追查。只是……”
他本来就不苟言笑,或者说“笑”这个技能,还是在沈衣雪出现,才逐渐学会的。此刻又是强扯出来的笑容,落在沈衣雪的眼里简直比哭还难看,同时也让她心中更加疑惑。
历劫的态度,太奇怪了。
“只是什么?”沈衣雪配合地又问了一句。
历劫道:“尽量不要动用神念和你的混沌之气。”
沈衣雪有些无奈:“不用神念,不用混沌之气?那我还能用什么?”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你完全恢复了过来?”
历劫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当下又是苦笑摇头。
沈衣雪瞪大了眼睛:“你自己尚未恢复,又不让我用这个用那个,那我们岂不是只剩下等着保命客栈的人撞上来?你是当我们是树桩,还是保命客栈的人是兔子?”
历劫哪里想到自己只说了一句,这丫头竟回了十句,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能是摇头苦笑。
然而却又无从解释,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他神思恍惚的时候,沈衣雪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历劫又怔怔地望着那纤细的背影出了半天的身,再次抬头看向夜空,深深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