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适合发呆,
适合纵马行歌,
适合裹着衣裳看风景,
也适合倚着风景尝尝自己亲手烤来的野味。顶 点 x 23 u s
夜里的阴天也是这样。
结两字:畅快。
江火撕了手里一块刚烤好的肉放进嘴里,嚼了嚼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即使没有盐巴,自己这手艺照样能烤出八分鲜香。这是一只夜雉,在这种深林里并不常见,倒是他运气好走了没几步就在一丛灌木里寻道了它。
坐在刚升火堆旁,起初吃的尽兴,毕竟饿了些时日,又难得在这深山中寻到如此味美的食物,自然算是一桩小圆满。可没过多久,江火嚼动的嘴渐停,抬头看向寂寥的夜空,摸了摸怀间,缓缓取出那枚剑穗,落英。
是了,以后每每烤肉,只怕更会念起那几声责骂。不过现在他倒是没有选择再如那天,在青碑之前自言自语,怀念一番陈年往事,那显得矫情了。
有些话,说一次,便够了。
至于现在,既然偏要栖身在这大世之间,就得细细琢磨琢磨来日光景。摩挲着手里的剑穗,江火低声道:“虽然意外还身雪越山,可该入的还是这江湖,我欲见江湖、欲见庙堂,想在这大世将倾的人间,给仙门寻个去处。”
一月上剑林、三月赴无生寺、一年回放尘山、五年决两剑峰、十年再踏遗族,可之后百余年总该有个为之倾尽心血的目标不是?
他的心声是什么,踏平遗族报前世之仇?原本是这样没错,自他再一次睁眼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怒火几乎将他的一切烧灼扭曲,险些忘了人的模样;可再后来,当他以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踏足这俗世烟火的时候,他发现,是他上辈子活的太简单也太蠢笨了,将身为一个人该有的喜怒哀乐、各般感情羁绊抛在了修炼证道之后,所以最后只能是将仇恨记了个满怀。
大雪下的郭铁匠,刨开泥土最后含泪拥抱过自己的女儿,穿上了那老旧的戎装;
城头上的白发老妪,念着等候了一生的名字,望着远处浑浊的疆土,闭眼了;
京城外的痴傻书生,在老槐树下埋葬过关于那位姑娘的一切,解开镣铐奔往它族;
仙山中的怯懦掌教,一道道剑火灼烧自己的魂灵,哭着喊着给老祖宗丢人了;
饶是那位把家国说了一辈子的老国士,死的时候还不忘告诉他,再多惦念些这世间的百姓,不论什么时代,他们都已经太苦了。
万古昼暗、千秋竞岁,行于此间万里河山,仍是真情最是动人。
遗族要去,不过也合该为这天下仙门求个始终。
吃罢最后几口,打了个饱嗝,江火左右再次确定了一番这处古墟的昼夜是否有什么变化,毕竟有些古墟昼夜变化很大,所隐藏的危机也不尽相同,就如那京城边的天空林地,白天只有阵法之变,到了夜里那个青铜葫芦竟是通体红芒,照得整座古墟似虚似实,平白多出无数环境,还奇险无比。所以来到每一处古墟都得做好万般打算。
确定无甚变化后,江火熄灭脚下的火堆,紧了紧身上有些单薄的素色云锦,走向了陈雨青等人歇息的寺庙,嘴上低声喃喃一句:
“也不知道那封信,有没有顺利送到许家丫头的手里。”
送是送到了,但此刻的许黛舒不太高兴。
还是那座不入格调的城中旧院,还是那方断了一角的陈年石桌。桌上纤纤素手,手中一杆笔毫,泼墨三寸黄纸好似是她每日不变的生活。
许黛舒后首青丝依旧素朴的插着一根木簪,倒是今日身上所穿,多了点颜色,是一身点了墨的十二翠纹对襟衣衫。
身边站着的是那日唤她迎客的丫鬟,叫做堇书。梳着元宝髻,年龄不大约莫只有十四五岁,可侍奉许家的时日已经有了十年,此刻一脸焦急,对许黛舒说道:“那位已经在门外候了一个时辰了,您当真不打算见上一面?”
许黛舒没有停下手中的笔毫,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说道:“你应该很了解我。”
语气淡漠,依旧是无悲道:“可是现在境地不同啊,老爷早就不在了,如今连老太爷也驾鹤西去,偌大的许家丞相府,只剩了您一人,若是……”
“若是寻了那世俗,我才要守不住这许家。”许黛舒慢慢放下手中的那杆笔,轻轻吹了吹墨迹未干的黄纸,继续说道:“让门口那人回去。”
“可是小姐!那位对您的心,整个京城谁看不出来,可是比金子还要真,就算不说许家大院,您这往后的日子总得找个人照顾吧,这世间还有哪家的姑娘拖到二十七八还没有成家的?”堇书继续劝道,她是亲眼看到了这丞相府这十年走来的每一步,到了如今,虽然她家小姐名震京城内外,可到底还是个孤家寡人,这要如何对付那些朝堂留下来的陈年旧账?
许黛舒低着头摆弄写好的字书,,隽美的凤眸眨了眨,淡淡道:“何谓情真。这世上的情,到头来也只是为了得到,付出的真心也不过是想换回同样的真心,得到那来自感情的慰藉。聊之,仍不过是世俗己利。”
“可是……”堇书涨红了脸还想在说些什么,但被许黛舒打断:
“去吧,叫他以后若是没有要事,就不要来我这小院自讨没趣。”
“是……”
门外。
是个正值风华的青年,一身蟒纹金边氅衣隐露他不俗的身份,只是这华贵非常的衣着外,竟还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