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虚山下是一个小镇,起初只是依山傍水而建的村落,后来因为林凡祖师于叶家有恩,后者帮忙扩建修缮道观的时候,这里便因为运料车马和工人落脚而繁荣一时,后来又因为通天观的香火鼎盛而也逐渐繁荣起来。
因为是上山下山的必经之处,所以渐渐成了镇子,供那些往来香客歇脚采买,打尖住店。
这里多是卖一些跟道门有关的东西,并没有太大的逛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两人在客栈吃过饭后便去睡了,分房睡的,对门。
顾小年坐在床上,屋子里自然是不掌灯的,他没有浪费修行的时间,心法运转,内力搬运,数年如一日,早已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
睡觉似乎成了奢侈,更逞论是在床上。
黑夜降临时,他只有坐着才会压住心底的燥意,那是一种烦躁,对于久囿黑暗重见光明后,面对黑暗时的烦躁。
所以,顾小年已经很久没有躺下睡过觉了,只是这么结跏跌坐着,安静冥想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噼啪之声,那是雨拍在枝头,敲在窗棂上的声响。
顾小年感知已然收回,敛神静气,如一尊雕像。
少顷,雨越下越大,雨声密集而吵闹,而他竟如此睡着了。
……
有些晦暗,屋内几无陈设,很是简陋,一道身影背坐。
视角在靠近,小心翼翼,不免是有些害怕的样子。
呼吸声和脚步声交叠在一起,有些压抑,明明空荡却逼仄的环境下,更让人心底不安。
而终于靠近了,走到了那人的身后。
似乎是想要唤一声,却发现无言,便伸出手去,大抵是想要拍一拍对方的肩膀。
然后,手还伸在半空,面前的人却忽然转过头来。
那种突兀地转头,身子根本没动,脑袋却咕噜一个半圆转弯。
那是无神瞪大的双眼,里面满是骇然和惊惧,而面容扭曲,仿佛死前所看到的是什么让他无比震撼和不敢相信的东西一般。
而这张脸,是白天那个道人的。
顾小年猛地睁开眼,隐有戾气自眼底缓缓消退。
眼前,是漆黑的房间,耳边,是大雨倾盆般的声响。
天地间的一切都在雨里,承受着大雨的冲刷。
“是梦。”
顾小年心底忽而有一丝焦躁,就源自于方才那个梦。
他皱了皱眉,脑海一清,心法武功等等观想腾出了一块地方。
他如今已是宗师,对于一些事情总会有些模糊的预感之兆,虽然达不到柳施施天赋般的‘心血来潮’,但起码也是因奇门和自然气机而对自身生成的一种感应。
现在,他就不甚舒心。
并非是大雨所致。
咚咚,
有人在敲门。
无需刻意感知,已经知道是谁。
他起身,过去开门。
“这么晚了,还没睡?”来人正是柳施施,话虽如此,她穿着杏色的长裙,长发轻扎,却也不是睡下的打扮。
“怎么了?”顾小年将她迎进来,下意识关上门。
柳施施看他一眼,翻了个白眼,“你倒是麻利。”
顾小年有些尴尬。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柳施施没有啰嗦,她轻靠在桌旁,一挥手,窗子大开。
外面小镇里没有半点光亮,漆黑一片,而大雨滂沱,登时便潲进不少来。
“要不要咱们现在上山一趟?”她说道,明亮的眸子看着身边之人。
顾小年心底有些莫名躁动,喉间动了动。
柳施施脸色微红,眼神有些闪躲。
大雨之时,似乎就该躲在房里做些什么。
但好在,顾某人知道轻重,更懂得尊重和分寸。
年纪虽然到了,可这不是什么必要的事情,自是能克制住的。
“我方才做了个梦。”顾小年从桌上拿了水来喝。
水有些凉了,却因山泉而沁人心脾,让他精神一震,再无半点火热和旖念邪想。
“梦见白天那个道士死了。”他轻声道。
柳施施一怔,旋即安抚好心中小鹿,蹙眉道:“我觉得有必要上山去瞧瞧。”
“这么大的雨。”顾小年下意识道。
这等恶劣天气虽然对他们不算什么,但也的确算是一种阻碍,而且所面对的还是玉虚山上未知的怪异。
黑夜对人而言本就是一种弱势,更逞论还是情况莫名之时。
柳施施却道:“我只是有些不放心,而且道观里应该有收留香客住宿的地方,大不了交上银钱就是。”
白天他们未尝没有想到这点,只是觉得两人身份于贾道人比较特殊,留在那里反倒会让对方不自在,也像是不信任和监视似的,所以才下了山。
顾小年将茶杯放下,掸了掸衣袍,“陪你。”
“嘁。”柳施施白他一眼,一拍桌案,整个人已经朝窗外飞出,如一只夜莺,眨眼隐没在黑夜之中。
顾小年笑笑,身形无声而动,只有红影一闪,犹如鬼魅,瞬息便追了上去。
……
一切在雨中都没有秘密,显露真容。
玉虚山整个笼罩在大雨之中,影与形难辨,只是漆黑,有些可怖。
两道身影出现在山脚,雨水未曾将他们的衣角打湿,脚下也没有沾染半点泥土,一片清新,总是干净。
没有犹豫,长长的山道台阶如倒退一般,两人很快登上了山顶。
通天观的大门就在眼前,紧紧闭合着。
柳施施娥眉一皱,眼底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