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山岗,烈日照大江!
护城河外环的官道上,一名身穿大红衣袍的男子站立在那里,他神情懒散的依靠着身后的粗壮柳树,目光时不时看官道的另一边!
许是无聊至极,少年轻踢脚下白蓝相间的石子,在那宽达十丈的河水中打起一个个水漂……
终于,那个男子转身走向在河边饮水的白马,临上马背前,他再次看了一眼远处依稀可见的城池,目光温柔如水,毕竟是他成长一十八载的故乡呢!
可下一个瞬间他便瞪大了双眸,凭他的眼力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尘土飞扬,一名身裹大红衣衫,头戴凤冠的女子骑着身下的一匹白马冲来,似乎是嫌弃马儿太慢,她手中的鞭子不断抽打着马儿的屁股!
那男子再不敢久留,足尖轻点,翻身上马,依稀听到嘴里不断咒骂着什么,可那双眸子却是很温柔,他转身望向狂奔而来的女子,目光微不可查的变了变,似是惋惜,又像是无奈……
“周然,你给我站住,本小姐哪里配不上你,你挺有本事啊,在数百家仆的看管下,竟然让你逃了出来……”
听闻此话,男子更是焦急,一抽胯下健壮的高头大马,沿着官路逐渐消失!
马蹄飞扬,掀起尘埃无数,在烈日的普照下,像是一粒粒发光的金疙瘩。
那女子追出二里之外,终于瞧不见那男子的身影,也是,那周然胯下的乃是纯种白玉马,她焦急之下在路边夺来的寻常马儿怎能相比?
马蹄渐缓,女子呆呆望向大路尽头,完美无瑕的鹅蛋脸上淌下两行清泪,她翻身下马,不管脸上泪水,任由它随意滴落,那马儿也是乖巧,跟在女子身后,一人一马,一红一白!
虽说他是勉王城最为尊贵的年青一代,可他嚣张跋扈,行事无法无天,手持千金,还去坑骗别人的银子,一身脾气更是大的没边,就连年长的儒者都当街大骂,那本性更是好色,诺大的勉王城有哪家姑娘没有被他皆过油?
可她能看穿他无所顾忌背后的哀伤,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窝在角落独自舔着伤口,好像孤独才是他的本性。
那年,整座勉王城灯火通明,光是宴席就摆了千桌,登门祝福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勉王府的门槛都给磨去了一大截,他们都是来为勉王府的大少爷庆祝十三岁生日!
年少的周然当时正在主街上寻找美娇娘,言语轻浮,傲慢无礼,也对,勉王府的大少爷的确可以无法无天,可很快他就眉头蹙起,俊俏的脸蛋上生出不快的神色,让人恨不得赶快帮他抚平那抹忧愁!
周然看到的是一个女孩,卖身葬母的女孩,腊月天气里寒风呼啸,女孩双手生满冻疮,一张脸蛋上满是乌黑,她跪在一卷草席面前任由鹅蛋般大小的石子打在身上、脸上……
因为有人说了,只要她不闪不避,让众人开心了,尤其是为首的那个青衣男子,她便能得到整整一两银子呢!
这一两银子可以将母亲风光的安葬,想到此处,那女孩甚至刻意迎合那名青衣男子丢来的石子,哪怕生疼,她倔强的身体都不曾后退半分!
周然驱散那群好事之人,脱下锦绣华袍,给女孩轻轻披上,他捧起女孩的脸蛋,柔声说到,:“这么漂亮的小脸可不能脏兮兮的!”
洁白如雪的衣袖擦去女孩脸上的乌黑,他轻声问道,:“你娘亲美吗?”
女孩重重点头,“我娘亲是世间最美的女子!”
堂堂勉王府的大少爷怔怔出神,半晌柔声道,:“我想也是。”
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白玉凤簪,尾端挂着碧绿的玉珠,轻轻放在那卷草席上,:“你可真是坚强呢,这簪子送与你母亲,想必配你母亲极美!”
那言语间丝毫不将草席中的尸体当做死人,而是一位睡着的旷世佳人!
也许从那一刻,南宫吾凤才喜欢上这个臭名昭昭的世家子!
她想不明白,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周然,怎么会不曾正眼看她一看,她不美吗?可就连勉王城的周王都夸她是倾国倾城呢,那些附庸风雅的才子为了能让她多看上一眼,特地成立了赛诗楼……
“你若钟情仕途名声,我便读文解字,你若偏爱仗剑天涯,我就弃文从武,我南宫吾凤偏偏认定你了……”
早已狂奔十里之外的周然回首望向官路,好似能看清那女子的两行清泪,以及那黯然伤神的背影!
生怕情多累美人,周然收回目光,一声长叹,目光深邃无比,竟比那活了一辈子的儒生还要来的深沉!
“少爷,你骑了俺老赵的白马,咋就一声不吭的走了?”
不知何时,一个驼背的老者出现在周然身后,他腰间挂着一个自田里摘下的葫芦,身上衣衫更是寒酸,还有几根杂草粘在他的已有些花白的头发上!
周然大笑道,:“别装了老赵,不就一头马吗,还你就是!”
老赵一拍胸脯,好像很是忠心耿耿,:“少爷喜欢,拿去便是了!”
周然好笑道,:“本少爷倒是最钟爱你的那个破烂葫芦,自我记得,你这个葫芦的酒喝了三年了吧,还是没有喝完?”
老赵笑嘻嘻道,:“已经不多了,不多了,好东西总要慢慢品尝,不然岂不浪费了少爷的美酒。”
周然翻了一个白眼,三年前老赵来到勉王府,说要讨口酒喝,自己指着后院的三大缸梨花酿,豪气的说随便装!
待他第二日踏足,三大缸美酒竟一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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