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仰着头,鸦青色的碎发随之滑落肩头,显得玉白的脖颈尤其纤细,好似一掐就折的花枝。只见她用那清凌凌的黑眸看着张淑妃,贝齿咬着唇,轻之又轻的问了一句:“母妃可是消气了?”
张淑妃撞见她那目光,打人的细白指尖不觉瑟缩了一下,随即又色厉内茬的道:“总之,明天你就去和你父皇说清楚!求他收回口谕。”
姬月白很干脆也很冷淡,只清脆脆的两个字:“我不。”
张淑妃差点没忍住又要与她动手。
这一次张淑妃身边的徐嬷嬷再不敢装死,连忙上来拦住了张淑妃。徐嬷嬷瞧着姬月白脸上那伤,脸色都吓白了,只是她也知道张淑妃的性子,只得苦着脸劝道:“娘娘且息怒,这闹将出去,岂不叫人看了笑话去。”
张淑妃倒是少见的与贤妃生了一般的心思,咬牙切齿的:“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薛女官此时也上前来,她和徐嬷嬷两人一起劝了又劝,好容易才把张淑妃劝了回去。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姬月白却是状若无事的坐了回去,侧头看了身边两个站着不动的宫人一眼,道:“给我递一副新筷子。”
适才张淑妃一番折腾,筷子不知怎的落了地,自是不能再用。
姬月白身边两个贴身服侍的宫人都是徐嬷嬷选出来的,一个叫玉暖,一个叫田蓝——都是十多岁的年纪,最是伶俐仔细不过,眼下却也被姬月白这无事人一般的模样给吓得不轻。
还是田蓝反应快,连忙伸出手给姬月白递了一副象牙筷过去。
姬月白便用那象牙筷,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面前的晚膳——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一汤一饭亦是得之不易,不能浪费,且要惜福才是。
张瑶琴在生母面前倒是没有强忍着,恭谨跪着,垂泪道:“只是,此回之事实非女儿之错”她是真的打从心里就不觉得姬月白落水是自己的错。
张夫人却道:“卖弄聪明,自以为是,便是你的错。”
张瑶琴几乎要哭得背过气去:她素来志存高远,骄傲坚忍,总觉得只要是自己想的总是能够得到手,如今却被姬月白三言两语的赶出了宫便是再如何的心志坚定,此时的张瑶琴终究只是个小女孩儿,徒然受此磨难,念及自己日后前程更有几分害怕,只惶惶然的问道:“母亲,现在该怎么办?”
张夫人自是心知:女儿被逐出宫门这事必是瞒不过旁人的,到底是伤及女儿家的名誉,便是对日后前程也是有碍。偏家里头对张瑶琴这嫡长女又素是寄以厚望的
一念及此,张夫人也不免叹了一口气,眼尾处显出淡淡的细纹,神色间更见温婉贤淑,只语气清淡:“也罢,正好叫你吃个教训,先在家里好好磨一磨这性子。”
张瑶琴还要哭诉,张夫人却抬手做了个手势,令她止声:“只要人还在,名声和前程总是能挣回来的。家里有我与你祖母,宫里也有你姑母,万不必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豁出脸去争去抢的。”说罢,张夫人与她摆摆手:“你回去歇一歇吧,明日便去族里女学进学。只是”
说到这里,张夫人的语声忽然顿住,张瑶琴也心头一动,屏息等她说下去。
张夫人神色淡淡的看了女儿一眼,一字一句的道:“只是,当年家里一意送你入宫,反倒把几个和二公主年纪更接近的姑娘给落下了。因着这事,族里头多有议论,你几个堂妹也心有不服,偏你又是这么出宫的——接下来,你在在族里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
张瑶琴听着张夫人一句接着一句的话,反倒渐渐提起了精神,觉出几分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斗志来。她仰起雪颈,那张秀美的面庞上已然重现露出从容自信的光彩,自然而然的道:“母亲且放心,她们那些个小手段,我素是不放在眼里的。”
“好,这才是我的女儿,”张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语声也稍稍温和了一些,“至于宫里那头,我替你去说。”